第1章
军营任务机密处。
首长严肃询问谢婉清:“谢同志,我们已经帮你布置好了火灾假死现场,半个月后,你就可以假死脱身,隐姓埋名和我们一起去西北科研基地。”
谢婉清铿锵有力回答:“好!能为祖国的科研贡献一生是我最大的荣耀。”
半个月后,正好是她名义上的大伯嫂、周玉婷的预产期。
实际上,周玉婷却是她丈夫秦毅霖兼祧两房的另一个妻子。
上辈子,周玉婷生了一个白胖的儿子,谢婉清却一生无子。
谢婉清对侄子掏心掏肺,重病时却被侄子拔掉氧气罩——
“都怪你霸占了我妈的位置,害我一辈子都只能管我的亲爸叫叔叔,现在你死了,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!”
原来所谓的侄子,竟然是秦毅霖和周玉婷试管所生。
他们秦家一大家子骗了她一辈子。
谢婉清恨透了秦毅霖。
重生之后,她做的第一个决定,就是要假死脱身,彻底离开秦毅霖!
离开军机处,谢婉清绕过小路,走到阳光下。
还没适应刺眼的光,迎面就看到满脸焦急的秦毅霖朝她跑来。
腊月的风有些冷,他的白色军衬衣全部被汗水打湿,贴在身上,露出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,整个人刚毅俊朗、气势逼人。
一看见她,秦毅霖紧绷的面容终于松懈,一把将她揉进怀里。
“媳妇儿,你去哪里了?出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?你知道到处都找不到你,有多害怕吗?”
“以后千万不能一声不响地出门,要是找不到你我可怎么活。”
他这话说得腻歪,路过的战士们一阵唏嘘。
“哎哟,咱们秦营长真是妻宝男,一刻都离不开嫂子!等我有了媳妇儿也跟秦营长学习,命根子似的宝贝着。”
“那可不,别看咱秦营长在训练场上是冷面阎王,背地里那可是个好厨子!嫂子爱吃的他都会做。”
“敢开秦营长玩笑?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曾经为了保护嫂子,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死七头狼的事了?当时他浑身是血,愣是护着嫂子毫发无伤!”
营里的战士们都知道,谢婉清就是秦毅霖的命。
可她闻着秦毅霖身上浓厚的桂花油味,心头一阵反胃。
桂花油,是大伯嫂周玉婷惯用的东西。
显然,他刚从那边过来。
谢婉清不明白,秦毅霖为什么能一边爱她,一边坦诚地欺骗她?
察觉到她的紧绷,秦毅霖抬脚假装踹人:“去去去,别在我媳妇儿面前说这些,她脸皮儿薄,该害羞了。”
战士们嬉笑四散。
转过头,秦毅霖拉着谢婉清的手说:“媳妇儿,咱俩去一趟供销社买点麦乳精吧,大嫂预产期就是除夕前三天,我怕她生完孩子正好过年了,人家不开门。”
秦毅霖目光柔和,眼中满是父性的光辉和期待。
上辈子,谢婉清也曾见过这样的眼神,但她当时真的信了秦毅霖的话,以为大嫂肚子里的孩子,是秦家大哥的遗腹子。
甚至,上辈子周玉婷难产,秦毅霖在产房外守了足足三天三夜,之后还在军区大办洗三礼……
谢婉清也都跟着忙前忙后,毫无怨言。
所以这辈子,她火灾假死的消息,就当是她送给秦毅霖孩子洗三礼的礼物了。
庆祝他初为人父。
到时候,他和周玉婷一家三口,就能光明正大地过日子了。
察觉谢婉清的失神,秦毅霖捏了捏她的手:“媳妇儿,怎么了?”
谢婉清没回答,秦毅霖倒是挑眉一笑,靠近她耳畔:“你是不是在想,我俩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孩子?”
搂在谢婉清腰上的手一紧,他语调狎昵:“媳妇儿想要孩子,我就多努力努力呗。”
压下眸中的冷漠,谢婉清推开男人:“你正经点,既然要去供销社就赶紧走。”
还有半个月,她就会从秦毅霖的世界彻底消失。
她这辈子,都不会给秦毅霖生孩子。
第2章
这次去供销社,秦毅霖表现得和往常一样。
他先给谢婉清买了香皂、雪花膏、酥皮果子,最后临走时才买了麦乳精。
但两人一回到家属房,秦毅霖就急着把那两罐麦乳精抱出来。
面不改色对谢婉清说:“媳妇儿,你在家休息休息,饿了就先吃点酥皮果子垫肚子,我把东西给大嫂送去,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做饭。”
这个时候,周玉婷还住在军区外头的合租房。
秦毅霖还不敢直接把周玉婷接到家属院来,毕竟,他现在只是个营长,分到的房子只够两个人住。
谢婉清没有多说,只是和往常一样叮嘱:“好,你早去早回。”
秦毅霖温柔一笑,点头应下,如往常一样亲亲她的额头后转身离开。
“咔嗒”
房门关闭。
谢婉清立刻冷着脸掏出手绢,擦拭秦毅霖刚才亲过的地方。
他俩军校相识,因为爱和信任,毕业后,她放弃了去枪械研究所的机会,毅然随军,在东南军区做了一个简单的文职。
原本也算幸福美满,可这一切,在秦毅霖去年过年独自回老家后全变了。
起初见他忧心忡忡,谢婉清还关心体谅。
如今她重生,也明白了,秦毅霖回老家是因为他大哥去世。
他不仅答应借种给大哥留后,还把周玉婷接到身边,一起演戏瞒她,让她误以为周玉婷肚里是已故大哥的遗腹子。
想到上辈子,她任劳任怨,却被欺瞒惨死,谢婉清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。
桌上两人的合照,谢婉清越看越觉得刺眼,她拿起相框,手一松。
“啪嚓!”
相框砸在地上,玻璃四分五裂。
她冷漠地看了一眼,拿过灰撮和扫把,将照片、相框和碎玻璃,一股脑都扫进去,往外扔的时候,却不慎被碎玻璃割伤了手。
她捂着受伤的手指回家,在门口和提着两棵白菜的秦毅霖撞了个正着。
一见谢婉清手上的鲜红,秦毅霖登时就慌了。
他扔掉手里的东西,急惶惶抱起她:“媳妇儿,怎么回事?怎么会流血?”
直到包扎完伤口,他眼中都满是自责和后怕。
他握着谢婉清受伤的手指,放在嘴边轻轻吹着,动作轻柔至极。
“媳妇儿,你有凝血障碍,上次只不过流个鼻血就休克,要不是我及时回来,你差点就没命了,怎么还这么不小心,让自己受伤呢?”
同样的话,他说过不止一次。
瞧瞧,这个男人多担心她。
望着他的眼,谢婉清突然问:“没有我你真的活不下去吗?”
秦毅霖当即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口,望向她双眼,诚挚又坚定。
“媳妇儿,我爱你,没有你我活不下去。如果我有半句假话,就叫我失去身上这层最骄傲的军装。”
“我知道你也爱我,为我的骄傲而骄傲,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千万别再受伤了。”
谢婉清一字一句听完,从容笑了:“好,你的话我记住了。”
掌心传来他强劲规律的心跳,谢婉清知道秦毅霖说的是真话。
真是好极了。
她真的很想看看自己‘死后’,秦毅霖会不会失去身上的军装?
没了军人这层先天优势,周玉婷那对白眼狼母子膏药猴似的巴在秦毅霖身上,他又会是个什么下场?
谢婉清不想面对秦毅霖,草草吃过晚饭,就借口累了,上床休息。
秦毅霖收拾完碗筷,从身后抱住她,大掌一下、一下,温柔地拍在她胳膊上。
在一起这些年,秦毅霖知道她睡觉浅,都一直这样哄她睡觉。
这些细节哪里都在说秦毅霖爱她。
但谁又能猜到,就是这么个男人,会骗了她一生呢?
谢婉清闭眼假寐,呼吸均匀。
没过一会儿,耳边就传来秦毅霖的低声试探:“媳妇儿,你睡着了吗?”
谢婉清没理,只是控制着,让自己的呼吸更平缓。
不多时,轻轻的一声“咔”,门关了。
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,谢婉清才起身,跟着离开军区,走向军区外头的合租房。
很快,就到了周玉婷的住所。
隔着栅栏,谢婉清看见秦毅霖轻柔抚摸着周玉婷的肚子。
嘴里还念着:“宝宝乖,叫爸爸。”
第3章
秦毅霖眼里的疼惜,谢婉清曾经看过千万次。
她按着小腹闭上了眼,这里曾经也有一个孩子。
但却因为她凝血障碍,意外受伤流产,她记得那锥心的痛,也记得秦毅霖双眼红肿,跪在她病床前,颤抖恳求。
“婉清,只要我们能在一起,我可以永远不要孩子,你一定要振作起来,我真的不能失去你……”
他的承诺曾是她最坚实的依靠。
当初,她相信他们是彼此的幸福,会白头偕老相伴一生……
许久。
谢婉清缓缓睁开双眼。
最后看了看院子里犹如恩爱夫妻的两人,默不作声地离开了。
回到家,她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份离婚报告,走到灶台边烧了。
既然决定假死,那离婚报告也就用不着了。
丧偶两年后,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。
至于秦毅霖,她从未想过和他告别。
……
第二天,天光大亮。
谢婉清从床上爬起来,一旁的铺盖卷四四方方,连褶皱都与昨天一模一样。
她坐在床边,特地摸着掌下冰凉的床褥,秦毅霖昨晚根本没回来。
眼神暗了暗,片刻后,谢婉清洗漱干净,换上一套绿军装出门上班。
早操的集结号已经吹响,秦毅霖却不像往常一样,站在队伍最前方。
谢婉清一瞬疑惑,却只有一瞬。
他在哪里,和她又有什么干系?
她垂着头往前走,房后的角落却隐约传来说话声——
“秦营长,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?”
谢婉清听出来,说话的人是部队的政委。
“你自己也说了,谢婉清同志比你的生命还重要,她堂堂军校高材生,却为你流产伤了身子,放弃去枪械研究所,只在档案室当文员。”
“可你……你怎么能和自己的亲大嫂,这么没分寸呢?你就不怕婉清同志知道了,跟你离婚吗?”
话没说完,就被秦毅霖轻松又笃定打断:“不会,婉清相信我。”
看看,秦毅霖是多自信才嚣张到了这样的地步,笃定她谢婉清离不开他?
听到这里已经够了,谢婉清面无表情离开。
她都有点想知道,自己彻底离开秦毅霖的时候,他会是什么表情了。
因为要假死离开,手头的工作要交给新来的档案员,谢婉清一忙就忙到了中午饭点。
秦毅霖照常打好饭,来到档案室。
两个铝饭盒在谢婉清面前打开,里面装的都是她爱吃的菜,甚至连她不吃的姜丝,都已经被提前挑了出去。
“我今天起得早,见你没醒就没叫你,早上没有不吃饭吧?”
和往常一样关心的话,谢婉清听着,却觉得讽刺。
“你昨晚一直在家吗?”
闻言,秦毅霖夹菜的手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,但他掩饰得很好,一筷子鸡蛋落入谢婉清碗中。
“我当然在家了,大晚上的不守着媳妇儿睡觉,我去哪儿?”
谢婉清眸色一暗,戳着碗里的饭,心中冷笑。
是了,大晚上的,的确应该守着媳妇儿睡觉。
只不过他守的,是另一个媳妇儿。
档案室从前只有谢婉清一个人,平时吃过午饭后,秦毅霖都会在这里陪她午休一会儿。
可今天谢婉清实在不愿看见他,直接下了逐客令:“今天来了新人,你继续睡这不方便,你走吧。”
秦毅霖见确实多了个人,也没多想,只笑着说:“大嫂说感谢我们这段时间的照顾,晚上请我们过去吃个晚饭,下午我来接你一起过去。”
说完,不等谢婉清拒绝,他就离开了。
下午。
还没到下班的点,秦毅霖就早早来档案室等着了。
就好像生怕谢婉清不给面子,不去吃周玉婷那顿饭。
还有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了,谢婉清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,索性推着二八大杠,跟秦毅霖一起走。
越临近除夕,过年的味道越浓。
军区内外,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,换上了喜庆的对联,周玉婷的住所也不例外。
只是谢婉清这会儿抵达周玉婷的家门口,却见她家院门口闹哄哄的,围了一圈人。
走进后才发现,是一个媒婆正拉着个男人,让他和周玉婷相亲。
“周家妹子,我给你介绍的人绝对务实上进、踏实肯干,他都说了,会把你肚里的孩子当成自己亲儿子养!”
闻言,秦毅霖当即变了脸色,几步挤开人群,冲过去挡在了周玉婷身前。
“都滚!我的孩子用不着别人养!”
第4章
话音刚落。
谢婉清隔着人群和秦毅霖对视,他当即白了脸。
顿时想也不想地驱散人群,跑到她面前,拉着她的手焦急解释:“媳妇儿,我说错了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说,大嫂怀的是我们秦家的孩子,大哥不在了,照顾好她们是我的责任,更何况,咱俩一定能抚养好这个孩子的,你说对不对?”
望着他眼中的殷切和紧张。
谢婉清笑了笑:“对,你说的都对。”
说完,她便推开秦毅霖的手,看了一眼门口哭哭啼啼抹泪的周玉婷,颇为善解人意劝说。
“嫂子看起来受了惊吓,今天这顿晚饭看来是吃不成了,你把这里处理好,我就先回家了。”
见她似乎真的没在意,秦毅霖松了口气,抬手抹掉额头上的虚汗。
却没注意到,谢婉清转身后猝然冷下的脸。
直到天黑。
秦毅霖都还没回来。
谢婉清合上书,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指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。
他今晚大概也不会回来了。
谢婉清垂下眼,面无表情关灯上床。
朦胧间,刚升起一丝睡意。
身后就缠上一条精壮手臂,热气喷洒在谢婉清颈间,秦毅霖声音低沉沙哑:“媳妇儿,我们也要个孩子吧。”
本该是再要,却成了也要。
黑暗中,谢婉清睁开眼,眼中是化不开的冷冽。
被窝里的手死死揪着小腹的衣裳,秦毅霖察觉到了她的紧绷,大掌将她整个腰身包裹,细密的吻落在她耳边,带着安抚的味道。
“媳妇儿不怕,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半点伤害。”
不受半点伤害?
她的孩子出生后,跟着周玉婷的孩子一起抢爸爸,这在秦毅霖眼里难道不算伤害吗?
谢婉清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。
秦毅霖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,月光昏暗,却看不清她的神情和剧烈起伏的胸口。
“你去院子里冲一冲吧,好多汗,黏糊糊的。”
“行,保证完成任务!”秦毅霖语调上扬,转身出去了。
他离开,谢婉清才勉强喘过一口气。
只是屋子里浓厚的桂花油味,似乎怎么也散不去。
秦毅霖这样,还不如干脆住在周玉婷家别回来。
谢婉清被他闹得睡意全无。
硬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后半夜,好不容易快睡着,身后睡得正沉的秦毅霖忽然喊了一声。
“婉清!”
下一瞬,他身体猛地一抖,霍然惊醒,慌乱看向自己怀中。
直至确认谢婉清还在,他才泄力似的呼出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搂紧她。
谢婉清本能抗拒,没有再装睡:“怎么了?”
秦毅霖一阵后怕。
“媳妇儿,我做噩梦了,梦见你走了,不要我了,我到处都找不到你,幸好,幸好只是一个梦。”
“之前我一个人对付七头狼,都没有刚才害怕,和狼对打时我就在想,我不光要保护好你,还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哪怕是死了,我都没法看着你孤零零一个人,或是成为别人的妻子。”
“媳妇儿,没有你,我真活不下去。”
谢婉清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:“梦而已,我不是还在这儿吗。”
等她不在了,再怕不迟。
没过两个小时。
比鸡叫先到的,是“咣咣咣”的砸门声。
紧接着,就是尖锐刺耳的叫喊:“老二媳妇儿!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!你大嫂挺着个肚子都起床做饭了!你这个做小的,不知道去伺候一下!”
谢婉清几乎一宿没睡,皱着眉,头昏脑胀。
秦毅霖听到动静,也是立马惊醒,安抚道:“妈从老家来军区怎么也不说一声?”
“妈一向看不惯你,媳妇儿你别动,免得出去受气,我先去看看。”
谢婉清还是跟着起来,反正人都来了,躲是躲不掉。
再说了,再难的事她上辈子都经历过了。
她穿好衣服,也下了床。
走到屋外。
不知道秦毅霖跟秦母说了什么,她斜着眼,表情不忿,嗓门倒是没有刚才大了。
“有些人嫁过来这么多年,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,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!还不如辞了工作,去伺候你大嫂生孩子呢。”
谢婉清当即冷下脸。
秦毅霖吓得连忙打断:“妈!婉清是大学生,在军区是正经文职,哪能说辞就辞?生孩子的事儿我们再缓缓。”
一听这话,秦母更加不满,挣脱人冲上前,手指头恨不能戳到谢婉清鼻子上。
“大学生怎么了?女的生不了孩子就是废物,不孝!”
“我老秦家的香火不能断,玉婷这一胎要是女孩儿,你如果还不生,我就去你们单位闹,让你们领导开除你。”
谢婉清冷漠看着,忽地笑了。
“妈,您别着急啊,大嫂预产期还有十三天,十三天后你就有孙子了。”
第5章
听到这话,秦毅霖母子俩俱是一愣。
不知怎的,秦毅霖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安,他紧盯着谢婉清的脸,想从上面发现些什么。
但什么都没有。
反倒是秦母,下三白的眼中多了一丝狐疑:“你咋知道?”
谢婉清面不改色:“学校教的。”
秦母一听,也顾不上再说道她,急忙忙奔周玉婷家去了,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念着她的大孙子。
她一走,秦毅霖立即大步上前,紧紧抱着谢婉清:“媳妇儿,妈说的那些话确实过分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但是你跟妈说,她十三天后就有孙子,这事儿是不是太笃定了?可别说是学校教的,你骗骗妈也就算了,骗我可不行。”
说着,他的手臂下意识收紧,严肃皱眉凝视着她。
窥见他眼中的紧张,谢婉清垂眸掩去嘲讽,轻笑:“你既然知道我是骗人的,还这么认真做什么?”
秦毅霖讪讪笑笑,这才松开人。
“喔喔!”
东方破开鱼肚白,鸡叫了两声。
谢婉清催促:“你快去大嫂家看看吧,妈不喜欢我,我就先去上班了。”
说完,她没事人似的走进院子,去推二八大杠。
秦毅霖看着她的背影,总觉得心里发慌。
今天的谢婉清,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。
在她准备骑车离开的时候,秦毅霖伸手拦在车前,笑得有些勉强:“媳妇儿,我听营里的战士说,后天镇上放电影,我带你一起去看吧?”
他的手扶着车把手,下意识用力。
谢婉清察觉到了他的不安,不想叫他发现异常,只好点头应下:“好。”
见她答应,秦毅霖终于松了口气,恢复以往的嬉皮笑脸:“那你忙,两天后我亲自带你去看电影。”
……
时间滴答过,很快到了两天后。
军区外的小镇子空地上,一块宽大的白色幕布,被两根粗壮的竹竿高高撑起,四周的村民们抱着小手炉,或站或坐,喜气洋洋地讨论着一年的收成。
谢婉清和秦毅霖也在其中。
他俩从部队带了两个小马扎,此刻并肩坐着,夜风拂面,秦毅霖握紧了谢婉清的手。
“媳妇儿,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牵手,也是看露天电影,那时候还在学校,我看见你的第一眼,就知道了什么叫一见钟情。”
秦毅霖语速缓慢,声音低沉磁性。
要是以前,谢婉清一定会跟着回忆从前,可现在她却不想多说一个字。
察觉到她的冷淡,秦毅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,语气愧疚:“对不起媳妇儿,我知道妈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她就是来照顾嫂子坐月子的,过完年,开春就走了,你先忍一忍,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。”
谢婉清心中泛起一丝冷笑,这话秦毅霖上辈子也说过。
可最后呢?
周玉婷生下孩子后,秦母和周玉婷就没离开过,她们之后都没出去工作,却总叫嚣着再苦不能苦孩子。
她和秦毅霖那点工资几乎月月光。
往后十多年,谢婉清都没添一件新衣服,到最后却养出了个十足的白眼狼……
正想着,谢婉清身下的小马扎就被人踢了一脚。
谢婉清回头,就见秦母拉着大肚子的周玉婷站在她身后。
视线相对,秦母翻了个白眼:“看什么看?还不赶紧起开让玉婷坐下,玉婷可怀着孕呢!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。”
一见到这对婆媳,谢婉清顿时没了看电影的兴致,索性直接站了起来。
秦毅霖见状一同起身,压着声,脸色难看:“妈,大嫂挺着这么大的肚子,这么矮的小马扎也坐不了,你干嘛非要和婉清过不去?”
“你们要来看电影,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?”
话落,秦母就大声嚷嚷:“跟你说什么?养个儿子白养了!你那颗心啊,都快叫这个狐狸精给勾走了!”
说着,她的眼刀还使劲剜向谢婉清。
周围人顿时指指点点:“这大着肚子的,不会是这位军人同志的老婆吧?”
“那男同志的妈都叫那女的狐狸精了,肯定是搞破鞋的,不要脸!”
谢婉清冷下脸,看向秦母时再没了以前的好脾性。
“妈,看在你是我丈夫母亲的面子上,我再叫你一声妈。”
“首先,我才是秦毅霖的军婚妻子,其次,你就是再喜欢大嫂,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往我身上泼脏水。”
说完,她的视线扫过紧张的秦毅霖,故意撂话——
“我是体面人,做不来抢别人老公,和人共侍一夫的事,如果大嫂肚子里是我丈夫的种,别说让个凳子,男人我都让给她。”
第6章
谢婉清说完,夜色中,秦毅霖惨白的脸色清晰可见。
他连忙上前抱住谢婉清,却肢体僵硬:“媳妇儿,你这说的是什么话,大嫂肚子里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?”
谢婉清望着秦毅霖脸上不自然的假笑,心中冷意更甚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没作声的周玉婷忽地扶着腰坐在地上,“哎呦、哎呦”地叫起来。
秦毅霖当即松开谢婉清,冲过去将周玉婷整个抱住。
眼中满是关切:“嫂子你怎么了?是不是要生了?”
周玉婷泪眼汪汪抓着他的袖子,委屈又倔强:“婉清,你别跟毅霖置气,都是我不好,要不是我没了男人,也不会来打扰你们。”
“明天我就跟妈回老家,你俩别吵架,好好过日子,我……我怎么都能活……”
话到结尾,她呜咽着靠在秦毅霖肩膀。
秦母的手指又要来戳谢婉清,却被谢婉清偏身躲开。
秦母气得不行,转头又去秦毅霖跟前哭:“造孽啊!我们老秦家怎么娶了姓谢的这种丧门星。”
谢婉清垂眸,冷冷看着这场闹剧。
其实这种场面,她上辈子看了无数次。
曾经她会服软、会妥协。
现在,她心里的厌恶达到极点,偏偏秦毅霖就吃周玉婷装可怜、博同情这一套。
“媳妇儿……”秦毅霖面露难色,“大嫂毕竟是有身子的人,你就让让她吧。”
谢婉清扬起嘴角轻笑一声:“好啊,那我都让给她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。
秦毅霖见状,立即撇下周玉婷几步追上她,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媳妇儿,你这是干什么?你要是想坐凳子,我把我的凳子让给大嫂,你们俩坐着看,好不好?”
“我们都是一家人,嫂子大着肚子,我也不能把她和妈就这么扔下。”
望见他眼中的哀求,谢婉清什么都没说,只是冷冷掰开他的手:“秦毅霖,我没有逼你选择。”
她只是,做出了自己的选择。
身后的人没再追上来。
这场电影,终究谁都没看成。
“啪嗒——”
一滴冰雨砸在脸上。
紧接着,是成千上万滴。
谢婉清方才汹涌的怒意,都变成了满腔酸涩。
胸腔一阵胀痛,她在雨中蹲下身,死死揪着衣襟。
上辈子,她被爱情蒙蔽双眼,一心一意和秦毅霖过日子,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,也只会跟他笑着说没事。
那时的她以为,无论如何,秦毅霖到底都向着她。
可现在,他也叫她让。
回到家。
谢婉清全身都湿透了,开门进去,连衣服都来不及换,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。
再醒来,已经是第二天下午。
秦毅霖守在她床前,后怕抱紧她:“媳妇儿你醒了!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我一回来就见你晕倒在地上,高烧将近四十度,真是吓死我了。”
“我去卫生所给你拿了特效药,快起来吃了。”
他言辞恳切,眼圈发红,眉宇间满是焦急。
扶着谢婉清坐起来,给她递上了药片和水。
她吃完药,看着秦毅霖身上新换的衣服,默默放下茶缸,转身背对着他。
床铺凹陷,高大的身躯罩住了她,秦毅霖伏在她肩头叹气。
“媳妇儿,你别生我的气,昨天那种情况,我实在不能撇下妈和大嫂。”
“但我可以向你保证,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,你要是不喜欢她们,等大嫂一生完孩子,我就立马送她们回老家。”
谢婉清实在不想听这种虚假的承诺,沙哑赶人:“我很累,你先出去,让我安静睡会儿。”
秦毅霖的话戛然而止。
他似乎还有很多话堵在了喉咙,但最后只是失落嘱咐了两句,听话离开。
只是没过多久,刚刚闭合的屋门又开了。
谢婉清有些厌烦:“不是让你出去吗?怎么又回来了?”
她勉强坐起身,回头却看见周玉婷站在床边,手里还端着一碗鸡蛋羹。
“婉清,听说你生病了,我来看看你。”
周玉婷一边说着,还故意摸着圆滚滚的肚子:“我知道你已经看到了,我肚里的孩子的确是毅霖的种。”
“去年在乡下,我和他也拜堂成亲过了,宗亲族老都认,就算没有结婚证,我也是他老婆。”
说完,她抬起下巴,颇为大度说:“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,我不是来拆散你和毅霖,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。”
第7章
周玉婷的自得炫耀,刷新了谢婉清的三观。
她强忍着高烧头痛,撑起来质问:“你知不知道,你们现在这样算重婚,是犯法?”
周玉婷顿时不乐意了。
“什么犯不犯法,亏你还是大学生呢,肚量这么小,我这个大老婆都不在乎,你个做小的还计较上了?”
说着,她把手里的碗往前一送,没好气道:“把鸡蛋羹喝了,这可是好东西,别整天病歪歪的,都没法伺候我坐月子。”
原来在周玉婷心里,她周玉婷才是秦毅霖的大老婆。
难怪上辈子,周玉婷能心安理得地指使她做这做那。
谢婉清一想到,曾经的自己为了这个家、为了所谓的侄子掏心掏肺,就一阵眩晕,气血上涌。
她冷脸指向门口:“现在不是封建社会,你不是什么大老婆,我更不是小妾,请你立刻从我家离开。”
周玉婷扶着腰,气哼哼跺脚。
“不识好歹!看我怎么让毅霖收拾你!”
说完,她就端着那碗鸡蛋羹,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。
“哐当!”
门被摔上。
谢婉清呼出一口气,将自己重新埋进被褥。
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,眼皮越来越沉,她抵挡不住,再度昏睡过去。
等她迷迷糊糊睁眼,天已经擦黑。
屋子里没开灯。
秦毅霖站在床前,一脸凝重地望着她。
“大嫂也是好心,那鸡蛋她自己都没舍得吃,巴巴地给你送来,你不领情也就算了,干嘛拿汤泼她呢?”
谢婉清头痛欲裂,却还是忍不住冷笑。
以前她发烧,秦毅霖每隔一两个小时,就会用白酒帮她擦身体降温。
可现在,他只顾着帮周玉婷说话,却连她发烧不能吃鸡蛋都忘了。
她直直盯着男人的眼:“周玉婷说我泼了她,你就信了?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背后撒泼的小人?”
秦毅霖面色一僵,连忙在床边坐下,伸手扶她。
却被谢婉清冷漠避开。
秦毅霖碰了一鼻子灰,却仍语重心长劝解:“媳妇儿,你有什么不满意的,尽管冲我来,别为难大嫂,她毕竟还怀着孩子。”
“你就先委屈一阵子,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依你。”
说话间,秦毅霖已经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手。
谢婉清垂眼看着他的小动作,忽地笑了。
她用嘲讽的语气反问:“秦毅霖,你究竟是想让我委屈一阵子,还是委屈一辈子?”
“你说这些话的时候,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吗?”
秦毅霖皱着眉,嘴角紧抿,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受伤。
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我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,你怎么会觉得,跟我在一起会受一辈子委屈?”
谢婉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故意嘲讽。
“家属院其他人也有怀孕的亲戚过来,但没谁像你这样,对嫂子好得就像对自己的媳妇一样。”
不出意外,男人身体一僵。
空气静了许久,秦毅霖才干巴巴解释:“我们家情况到底不一样,大哥去了……”
“大嫂肚子里毕竟是大哥的骨肉,我这个做叔叔的,只能多上心。”
似乎是说服了自己,他打开灯,将谢婉清抱进怀里。
“媳妇儿你放心,我心里只有你,无论是谁都不能让我背叛,我确实多照顾了大嫂一点,但她只是大嫂,怎么能和你比?”
说着,秦毅霖还举起了三根手指发誓。
“如果我有一天背叛你,就罚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,一辈子一事无成,孤单老死。”
谢婉清终于笑了。
她望着秦毅霖发誓的手掌,一字一句:“好,你一定要记得这个话,应验的时候千万别后悔。”
第8章
秦毅霖抱住谢婉清。
信誓旦旦:“你放心,我一定不会让离开你这种事应验。”
谢婉清笑笑:“是吗?”
那她拭目以待。
之后几天。
就像故意表忠心似的,秦毅霖几乎对谢婉清寸步不离。
端茶倒水、煲汤喂药、洗衣洗脚,甚至还买了汤料包,下训后特地去炊事班跟着新来的大厨学了营养汤的做法。
全军区都夸,秦营长是二十四孝好老公。
但奇怪得很,明明秦毅霖这样精心照顾,谢婉清的病总不见好。
尤其是每次他给的药,谢婉清都控制不住要睡大半天,她觉得不对劲。
还特意问了:“你给我拿的是什么感冒药?怎么我吃了之后,总是控制不住昏睡?”
秦毅霖刚从外面挑了两桶水回来,闻言脸色一变,神情有些尴尬:“可能是感冒药的副作用。”
也就是这天晚上,秦母和周玉婷再次上门,好说歹说,都没能把秦毅霖叫走。
反而被秦毅霖不耐烦驱赶:“婉清是我媳妇儿,你们不心疼她,还不让我心疼她了?赶紧走。”
秦母听了这话还了得,故意冲屋内叫喊:“狐狸精就知道装病躲清闲!你还心疼她,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老娘,心疼心疼玉婷?”
周玉婷穿着一身红色新袄,挺着肚子,句句都是挑衅和炫耀。
“妈,咱听毅霖的,您少说两句,等婉清早点把病养好,往后我生了,咱抱个大胖小子回来,也有她忙。”
谢婉清自顾自闷头睡,懒得理会她们的算盘。
明晚,就是周玉婷的预产期,周玉婷就要去卫生院待产。
而她也在明晚离开。
所谓的大胖小子,秦毅霖一个人好好伺候去吧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外头终于清静了。
秦毅霖端着一茶缸热水走了进来,伸手贴上谢婉清的额头。
“还好已经不发烧了,这几天真是吓死我了,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走。”
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,谢婉清内心却毫无波澜。
见她兴致缺缺,秦毅霖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,连忙递上茶缸岔开话题:“你是不是困了?喝点水再睡吧,免得晚上口干。”
秦毅霖陪在她身边这几天,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准备一茶缸热水。
她也的确睡得香。
谢婉清端起茶缸轻抿了一口,不禁皱眉:“有点烫,我一会儿喝。”
秦毅霖应下,摸摸她的头:“行,那你喝完就先睡吧,我把院子收拾一下,马上就来陪你。”
谢婉清点点头,端起茶缸又尝了一口,总觉得有些恶心,干脆把水倒进了夜壶里。
她蒙着被子躺下,却不像前几天沾枕就睡着。
索性闭眼假寐,放松身体,等待入睡。
约莫过了一个小时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谢婉清本想睁眼,却闻见一股桂花油味,顿时心里一紧,暗自攥住了被角。
没过多久,秦毅霖压低的嗓音响起,听起来有些惊讶:“大嫂?你怎么过来了?”
“我不是说,每天等婉清睡着后就过去找你吗?”
周玉婷“嘁”了一声:“怕什么,你给她挑回来的水,妈不是每天都往里下了蒙汗药吗?她睡得跟猪一样,打雷了都不会醒。”
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,直叫谢婉清牙关打战。
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。
原来从这么早开始,口口声声说爱她,没她不行的男人,就已经对她下狠手。
她真庆幸,自己决定假死离开。
假死离开秦毅霖,恐怕是她两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。
周玉婷和秦毅霖的拉扯还在继续:“大嫂,你让开点,别拉拉扯扯,我先照顾婉清,等她睡熟了我自然会过去陪你。”
秦毅霖话没说完,就被周玉婷打断:“哎呀,她能有什么事儿,倒是我,这几天涨奶涨得厉害,你不在我可难受了,不信你摸摸。”
紧接着,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似乎是在解衣服。
“嫂子,这不合适!”秦毅霖语气有些严肃。
空气静了一瞬。
周玉婷低声啜泣:“你哥娶了我,没几天就死了,我一辈子没有活头,当时妈让你娶我,你亲自点头答应了兼祧两房。”
“我也是你媳妇儿,现在你却叫我嫂子,那我还不如跟当初一样,死了算了……”
说罢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,和嘭咚碰撞的声音。
接着,秦毅霖无奈叹息,语气最终软下来:“好了玉婷,我又没说不要你,走吧,我陪你回去。”
第9章
脚步声远去,屋子终于安静。
谢婉清终于睁开眼,再也忍不住空气中的桂花油的气味,跑到院子里“哇”的一声吐了出来。
吐到胆汁都出来,她才靠着身后的墙壁,无力滑坐。
这一晚,直到天亮,秦毅霖都没回来。
谢婉清一夜无眠,早上五点,她打了盆水,洗去脸上的狼狈与疲惫。
刚提起菜篮子准备出门,就迎面撞上了回家的秦毅霖。
对上她那双泛红的眼,秦毅霖明显愣了一下,随后快步迎上来:“媳妇儿,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?”
扶着谢婉清在门前的凳子上坐下。
他半蹲在她面前,从兜里掏出两个热乎包子,献宝似的捧给她。
“我早上起来的时候,你还呼呼睡呢,这是我特意去给你买的包子,还热着,你尝尝。”
“回来的路上,我看街边贴了告示,晚上有马戏团表演,我记得你最爱看,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看。”
“你放心,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,一定不会有别人打扰。”
谢婉清什么都没说,只是垂眸静静看着他。
谎话说多了,他竟然张口就来,都忘记了今天是周玉婷的预产期了?
他还能有时间陪自己看马戏团表演?
不过,撒不撒谎都不重要了。
谢婉清伸出手,轻轻摘掉秦毅霖肩膀上的一根长发:“我去集上买点肉,你在家摘好菜,中午咱们吃顿好的。”
就当是告别吧。
秦毅霖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,一口答应:“行,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,今天也是有口福了。”
谢婉清笑笑,没多说什么。
转头出了院门,她却没有直接去菜市场,而是先去军营任务机密处,拿到了新户籍和身份证。
姓名没变,但户籍信息和履历已全然不同。
再过十几个小时,东南军区的谢婉清,就会成为一个‘死人’。
买完菜回家,已经是上午十点。
看到一篮子鸡鸭鱼肉,秦毅霖惊讶上前迎接。
“媳妇儿,买这么多菜,咱家这是要提前过年吗?”
谢婉清捶肩膀的手一顿。
是啊,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。
她扫了眼大门上新挂的红灯笼,顺着秦毅霖的话点头:“就当是提前过年吧。”
毕竟以后,再也没机会一起过年了。
秦毅霖系上围裙,利落将鸡鸭斩成小块,笑着回应。
“媳妇儿,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妈、有大嫂的,只是不好意思说,等会儿做好饭,我就去叫她们。”
“咱们吃完饭,晚上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,她们保准高兴。”
话落,谢婉清就淡漠打断:“这顿饭,就咱俩吃。”
秦毅霖动作一顿,笑容僵住,但还是点头答应:“行,那就咱俩。”
一人炒菜,一人生火。
谢婉清弯腰在锅边翻炒,只要一伸手,秦毅霖就能准确将她需要的配菜和调料递给她,这是多年来,两人一同建立的默契。
看着递到手里的辣椒,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秦毅霖脸上。
四目相对,他展颜一笑。
恍惚中,谢婉清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,回到了刚结婚时相爱的日子。
那时,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三餐四季,没有欺骗心无芥蒂。
中午十二点。
饭菜出锅,香气扑鼻。
最后一条鱼端上桌,秦毅霖刚拿起筷子,就听外面传来秦母的叫喊:“老二!老二!玉婷要生了!你快来!”
一听这话,秦毅霖瞬间撂下筷子,却在起身时看向谢婉清。
她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,淡淡看他:“去吧,嫂子重要。”
秦毅霖松了口气安抚:“媳妇儿,咱们以后日子还长,不差这一顿饭,等大嫂生完回来,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年,好好庆祝庆祝。”
说完,他抓起衣服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菜里辣椒放多了,呛得人眼睛发胀。
谢婉清放下碗筷,直直望着外头已经跑远的男人。
“秦毅霖,没有以后了。”
上辈子,周玉婷晚上八点多才出发去卫生院,这一次竟然提前生产了。
最后这顿饭,吃不上也好。
毕竟连上天都在告诉谢婉清,早该结束和秦毅霖的孽缘。
坐了一会儿,谢婉清起身将一道道菜打包好,送给了左邻右舍。
热心的婶子招呼她晚上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,谢婉清也只是笑着拒绝。
夜幕降临。
马戏团音乐响起,左邻右舍都关了灯,锁了门。
谢婉清摘下手腕上的结婚手表,交给了负责安排她假死的人。
她转身坐上门口的吉普车,车辆启动。
滚滚烟尘里,谢婉清跟着车灯望向前路,没有回头一次。
往后余生,她和秦毅霖再也没有关系。
他们,永不再见。
第10章
“来人啊!快救火!”
“秦营长家着火了!他媳妇儿还在屋里呢!”
“咳咳……火太大了!进不去!秦营长呢?秦营长去哪儿了?”
“秦营长陪他大嫂生孩子去了!”
“快去军区!给医院打电话联系秦营长!”
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了整个房子,一盆盆水泼进去,都无济于事。
烈火照亮半边夜空。
围观人群心急如焚,却又束手无策。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
和秦毅霖交好的小战士一路狂奔,一步不敢停歇,冲进通讯亭——
“快!快给卫生院打电话!秦营长家着火了!嫂子还在里头!他俩感情那么好,要是嫂子真出点什么事,秦营长可怎么活啊!”
小战士扶着门框,一口气喊完。
通讯兵一刻也不敢耽误,立马转动拨号轮盘致电卫生院。
与此同时。
卫生院妇产科病房里,周玉婷正一手一个包子,往嘴里塞。
秦母还在一旁鼓励她:“好媳妇儿,多吃、多吃,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生。”
“老二家那个不中的这就这话说得对,你这肚子又大又圆,一看就能给老秦家生个大胖孙子!”
说话间,秦毅霖从外面提了大兜小兜的水果回来。
一见他,秦母立即就起身拉住他的手,笑得满脸褶皱都堆在了一起。
“老二啊,等玉婷生完孩子,那可就是咱们老秦家的大功臣,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偏心眼儿了,你得疼她爱她,对她好,别整天围着那个不中用的转。”
听到秦母这么说谢婉清,秦毅霖的眉头深深皱起,却没有出声反驳。
而是转头看向周玉婷。
“别吃太多,婉清不是跟你说过吗?孩子太大不好生。”
周玉婷咕哝着撇撇嘴。
“我能跟她一样吗?她揣不住崽,不能给你生儿子,我可能。”
紧接着,她就像要验证什么似的,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。
就在这时,一个护士推开病房门:“秦营长,军区有电话找你,听起来很急。”
秦毅霖一刻没耽搁,立即大步走向卫生院护士台。
“喂?我是秦毅霖,是军区有什么紧急任务吗?”
“终于联系上你了,秦营长!不是军区的任务,你家着火……”
电话那头还没说完,秦母就火急火燎地冲出病房,直奔他来。
“老二!老二!快来!玉婷要生了!”
她一把拽住秦毅霖的胳膊,不由分说往回扯。
秦毅霖勉强稳住身形安抚:“妈,妈,你别急,我电话还没接完呢,军区有急事!”
“什么急事!再急能有你媳妇儿生孩子急?”
“军区又不光你一个人,不找别人非找你?赶紧跟我走!”
拗不过秦母,秦毅霖只能草草交代一句:“不是军区的紧急任务就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说完,他就匆匆挂断了电话。
军区通讯亭。
“秦营长!秦营长别挂电话!你家里着火了!嫂子还在里面!”
小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可电话里还是传来了挂断的“嘟嘟”声。
他惊愕地瞪圆了双眼,眉头皱着,嘴唇哆嗦着简直快要哭出来。
他刚刚听到了什么?
秦营长的媳妇儿生孩子?
可秦营长的媳妇儿分明已经,葬身火海了啊。
第11章
小战士垂头丧气回到家属院。
火已经灭了。
废墟中,众人只抢救出一具焦黑蜷缩的尸体。
邻居家的婶子坐地哭嚎:“都怪我啊!都怪我!下午婉清妹子给我送菜的时候,我就应该拉着她一起去看马戏!”
“多好的人啊,她不在家就不会烧死了!”
周围也是一阵低低的啜泣声。
有人看到他,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,语气焦急:“怎么样?联系上秦营长了吗?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小战士眼睛通红,嗫嚅着:“他、他没说。”
他垂下头,双手紧握成拳,一阵阵发抖。
最后,还是军区来人,暂时收殓了火灾中的遗体。
产房外。
“啊——!”
“我不生了!不生了!”
周玉婷撕心裂肺的哭嚎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。
秦毅霖站在门外,皱着眉,一言不发,身侧紧攥的双拳,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。
他心底甚至隐隐有一丝庆幸。
幸好,幸好里面的人不是谢婉清。
幸好,她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。
这一天一夜间,他一直在想,要是谢婉清面临这种情况,他恐怕会懊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。
秦母揣着手,来回踱步,眉目间满是忧郁。
她时不时就冲里面大喊一声:“玉婷,使劲儿啊,等你生完,娘给你炖猪蹄子!”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产房里的哭声越来越弱,终于,又过了两天。
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走廊。
“生了!生了!八斤六两!是个大胖小子!”
产科大夫从里面抱出一个襁褓,襁褓里的男婴闭着眼,一双小手到处乱抓。
秦母打开襁褓,扯着婴儿的两条小腿一看,顿时乐得合不拢嘴。
喜滋滋接过孩子,直接往病房去了。
嘴里还念叨着:“小孙孙,奶奶的小孙孙。”
秦毅霖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去,眉头舒展,向大夫问:“产妇呢?产妇怎么样了?”
说到这儿,大夫还揶揄地斜了他一眼,责怪道:“都知道秦营长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,那也不能给产妇吃那么多啊,八斤六两的孩子你说得多难生。”
“产妇没事儿,脱力昏过去了,这几天多休息,多吃有营养的,别弄那些大鱼大肉。”
秦毅霖将医生的叮嘱一一记下。
和昏迷中的周玉婷一起回到病房。
看着秦母抱着襁褓不断逗弄。
秦毅霖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一项任务终于完成,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谢婉清身边去。
这样想着,他对秦母说道:“妈,嫂子生完了,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事,今天是除夕,我想先回去一趟,看看婉清,总不能让她自己在家过年。”
一听到谢婉清的名字,秦母的眼睛就又吊了起来。
“看她干什么?她那么个大活人,自己过个年怎么了?你现在最该操心的就是玉婷,别忘了,她也是你媳妇儿。”
秦毅霖无奈:“妈,你怎么总是对婉清那么大恶意呢?”
一听这话,秦母顿时不干了。
一拍大腿怒骂:“我对她有恶意?分明是她们一家子就没瞧上我!你是忘了当初她妈在咱家,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了?我就是要挫她的锐气!”
第12章
秦毅霖此刻一个头两个大。
“妈,婉清家条件好,爸妈都是干部,人家有要求也正常。”
“你不能因为和她爸妈合不来,就一直针对她啊,结婚这么多年,我俩的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的,你以后多给她点好脸。”
“我多给她什么好脸?媳妇儿就不能惯着!不听话就得打!”
秦母声音尖利,直接吓醒了襁褓中熟睡的婴儿。
“妈!越说越过分了。”
秦毅霖指责了一声,也只是转出门,坐在了走廊的凳子上。
秦母紧着自己的小孙孙,根本没空再理他。
周围的声音静下来。
不知怎的,秦毅霖心底,竟隐隐浮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。
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那通电话。
心底就像有无数双猫爪子在抓挠,他再也坐不住,起身走向护士台。
电话拨出,对面总是连续而短促的“嘟嘟”声。
此刻。
军区首长办公室。
老首长举着电话,连连称是。
对话那头,是一道严厉的女声:“无论如何,我的女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!你们东南军区,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!”
护士台。
秦毅霖又尝试拨打了几次电话,但无一例外,都是忙音。
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,他拧着眉,正不知如何是好时,秦母抱着孩子走过来,没好气道:“行了,别打电话了,玉婷醒了,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。”
“大嫂刚生完孩子就回家?这会不会有点太赶了?”秦毅霖眉头不展,语气中隐隐流露出担忧。
“哪有那么娇气?”秦母满不在乎,“我在草棚里生的你和你大哥,还不是好好的。”
“生都生完了,别在这儿浪费钱,回去让你媳妇儿护理去,别整天吃干饭。”
说罢,秦母转身就走。
秦毅霖一心记挂着谢婉清,没再反驳。
护不护理另说,他现在只是迫切地想要见到谢婉清。
不多时。
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已经都搬上了车,周玉婷哎呦哎呦地叫唤着,被厚被子包裹着抬上后座。
她嘴里念着:“娘、娘,我疼啊……”
秦母一心只顾着怀里的小孙子,随口敷衍:“生孩子哪有不疼的,别人都生了,就你叫唤的厉害。”
车子启动,小路颠簸。
后座上逐渐只剩了呜呜的哭声。
秦毅霖心底愈发不安烦躁,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,目视前方,脚下不自觉用力,油门加得更大了。
终于。
他们在天黑时分赶回了军区。
家家户户院里都点着灯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,隔着透明的玻璃,隐约能看到一家家人,举杯共饮。
车子停稳,秦毅霖感觉自己心口堵塞的那口郁气,终于消散了一些。
把周玉婷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屋,他便一刻也等不了,急着回去见谢婉清。
秦母不满地嘟囔:“真是懒得没边儿了,大过年的冷锅冷灶,也不知道提前过来把饭做了,你赶紧把她叫来,一堆活儿等着干呢。”
“妈,你就少说两句吧,咱们去卫生院之前,婉清就做了一大桌子菜,这会儿指不定在家等咱呢,我先看看,一会儿我俩一起回来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便脚步飞快冲出了门。
只是,当他匆匆赶到他和谢婉清的家时。
看到的,却只有一片废墟。
第13章
秦毅霖目光呆滞。
双手紧紧抓着焦黑的门框,几乎站立不稳。
与家家户户大年夜的欢庆不同,这里,是一片死寂的黑。
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,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婉清……婉清,你在哪里?”
秦毅霖嘶吼着,声音在废墟中回荡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袭来。
他踉跄着上前,踩着烧成黑炭的滚木,摔倒在地,却连站起来也顾不得,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堆废墟爬过跑去。
他发疯似的扳开一根根倒塌的房梁,十指被磨得出血也没有停下。
瞳孔不自然地震颤着。
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找到谢婉清,一定要找到谢婉清。
就在这时,特地出来看秦毅霖回没回来的小战士路过了这里,看见黑暗中的人影。
他快步上前,在秦毅霖还要往废墟上爬之前,一把拉住了他。
“秦营长!秦营长!你终于回来了!”
秦毅霖绝望的目光落在小战士身上,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。
十指混着焦灰和鲜血,紧紧抓住小战士手臂。
秦毅霖认出他,急忙询问:“小胡、小胡,你看见婉清了吗?她怎么样了,啊?她怎么样了?”
小胡嘴一瘪,连日来的愧疚折磨得他直接哭了出来。
“秦营长,你那天为啥要挂电话呀!嫂子死了……她死了……”
“我们都去看马戏了,发现起火时,已经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火太大了,嫂子在里面,我们都进不去……秦营长……我真的进不去……”
“轰隆——!”
秦毅霖脑子里惊雷炸响,他整个人颓然坐地。
“……死了?”
“婉清……死了?”
秦毅霖坐在废墟上,目光空洞没有焦距,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窒息般的痛苦。
“不、不可能,婉清怎么会死呢?她不会死的……她不会死的……”
“是真的!”战士小胡抹了把脸,“嫂子的尸体,已经被军区收殓了,就等你回来了。”
一句话。
便将秦毅霖推入了无边地狱。
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,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,片刻后,他强撑着爬起来,不管不顾地往军区跑。
冷风吹着他的脸颊,肺里像割裂一样痛。
一口气跑到军区。
他终于在停尸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妻子,曾经鲜活的人,现在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。
他的手颤抖着,想揭开白布,却始终无法落下。
军区首长叹了口气,拍拍他的肩膀:“节哀。”
随后,他又正色道:“这件事,军区一定会严查,谢婉清同志的家属也打过电话了,现在,我们压力也很大。”
“说起来,这火烧得蹊跷,你说这么一个大活人,怎么会连求救和自救都没有,就这么任由自己被火烧死呢?”
军区首长的话,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秦毅霖心上。
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脑海中只剩了四个字——
无知无觉。
为什么无知无觉?
一个正常人,就算在睡梦中,发现起火也会惊醒,绝不可能在睡着时被活活烧死。
除非……她醒不来。
缸里的水,是他亲手挑回来的,那里面,有秦母下的蒙汗药。
他杀害了,自己的妻子。
第14章
秦毅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周玉婷家的。
秦母往他身后看了看,见没人,顿时就翻了个白眼。
“那个好吃懒做的又睡觉了吧?真是一点用都没有!根本指望不上。”
说着,她从床上坐起来,一把把孩子塞进周玉婷怀里。
孩子顿时哇哇大哭,周玉婷浑身疼,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也跟着一起哭。
一时间,吵得人太阳穴突突地疼。
秦母不耐烦怒骂:“嚎什么嚎?别嚎了!你叫不来我去叫!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,今天我得好好教教她怎么做小!”
秦毅霖面无表情。
却在秦母走过他身边时,一把抓住了她。
他声音沙哑低沉,带着绝望和哀恸。
“妈,别去了,婉清死了。”
“死什么死!都是借口!她就是不想干活!”秦母挥开他的手,下意识反驳,却突然愣住。
“你说什么?谁死了?”
秦毅霖喉中艰涩:“婉清,我的妻子,她死了。”
一时间,连周玉婷都止住了哭声,整个屋子,只剩下婴儿的啼哭。
秦母摇着头,嗫嚅:“不可能,咋能说死就死,她是不是趁你不在,跟别人跑了?”
秦毅霖就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。
艰难复述:“一个大活人,不可能被活活烧死,还无知无觉,除非,她喝了我挑回去的水,那里面有你下的蒙汗药。”
秦母倒抽一口气,捂着胸口跌坐在床上。
“不、不能……”
死寂半晌,秦毅霖张了张嘴:“妈,咱俩去自首吧。”
“自首?自什么首?那火又不是咱俩放的,为啥要我去自首,我又没杀人!”
“我不去!”
秦毅霖闭了闭眼,目光决绝:“好,那我去。”
三天后。
询问室里。
“秦毅霖同志,针对你描述的情况,我们公安同志已经进行了取证、采样和检测,谢婉清同志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。”
“你家的水缸里,包括死者体内,都没有提取到你说的蒙汗药成分,而死者确实是死于火灾,口鼻及肺部,均有浓烟吸入。”
“系窒息死亡后遭到焚烧,并不是像你说的,在食入蒙汗药的情况下,被活活烧死。”
“综上所述,你可以走了。”
说完,公安收起桌上的材料,走过去拍了拍秦毅霖的肩膀。
“秦营长,我们听说你和妻子大学相识,感情甚笃,我知道,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,但还是不要太过悲痛了,多注意身体。”
“人死不能复生,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。”
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,公安的同志就开着门出去了。
可秦毅霖却久久未动。
他就那么僵直地坐着。
许久,才弯下腰,把脸埋进掌心,颤抖着肩膀。
从派出所离开以后。
秦毅霖请了个长假,把周玉婷、秦母和孩子送回了老家。
回来后,他递交了调职申请。
带着谢婉清的骨灰,永远离开了东南军区。
他要到谢婉清的父母身边去,替她尽孝,也替自己赎罪。
前往西北的火车上。
秦毅霖抱着骨灰盒,木然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,双手轻柔抚摸。
“婉清,从今往后,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。”
第15章
四年后,又是一年除夕。
谢家大门被敲响。
谢婉清母亲打开门,看见站在门外的人顿了顿,随后淡淡开口:“秦营长。”
听见她淡漠的称呼,秦毅霖的心中划过一抹苦涩,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,抬了抬手中提着的礼品:“妈,过年了,我来给你送礼品。”
谢母并没有接,而是疏离开口:“不必了,我女儿已经去世两年了,按理说你们的夫妻关系已经解除了,以后不必来了。”
秦毅霖的嘴角扯起一抹苦笑:“妈,一日夫妻,一世夫妻,虽然婉清已经不在了,但对我来说您和爸就是我的亲爸妈,哪有过年不来看父母的道理?”
“我知道,因为婉清的死,你们无法原谅我,我就不留下来了,但这些礼物你们一定要收下,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。”
秦毅霖将东西放下,随后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的背影,谢母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
她心里清楚秦毅霖本性不坏。
可想到她的女儿,她就控制不住地对他心生怨怼。
叹了口气,正准备将东西提起,一辆汽车在这时停在了谢家门前。
门打开,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:“妈!”
谢母的身形猛地一顿。
同时顿住的,还有刚走不远的秦毅霖。
他浑身一僵,几乎是被定在了那里。
回过神来后他转头,便看见了那个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——
谢婉清!
心剧烈狂跳起来,秦毅霖几乎控制不住朝那边走了一步。
是她,真的是她,她没死。
只见她下了车后就直接扑进了谢母的怀中。
谢母扶住谢婉清,眼中从不敢置信变成了激动,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,眼眶都泛起了红,嘴里却嗔怪:“你这丫头,说好了过两年就回来,怎么四年了,才回来看妈?”
谢婉清的眼眶也有些发红,愧疚地看向谢母:“妈,以后不会了。”
她假死离开之后,就给谢父谢母传了消息,生怕他们担心。
还告诉谢母,两年之内务必不能让秦毅霖知道她还活着。
而她则去了西北枪械研究所,走上了她原本该走的路,成为一名枪械研究员,近两年军方装配的新装备,都有她的参与。
现在,好不容易有空休假,趁着这次回来参加年终会议,她终于决定回家看看。
而秦毅霖……
谢婉清垂了垂眼,让自己忘记那段情绪,看向谢母道:“妈,今后的每一年,每一个节日,我都会回来陪你。”
“好好好……”
谢母脸上满是慈爱的笑,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,眼中划过心疼:“你瘦了……”
说着,她的目光顿了一瞬,随后轻叹一口气:“这四年,你过得好吗?”
谢婉清笑了笑:“妈,我一切都好。”
“对了妈,向你介绍一下……”
谢婉清转过身去,却忽地愣住了。
秦毅霖正站在她的不远处,黑眸定定地望着她。
“婉清……”
他开口,声音嘶哑。
明明有万千话语要和她说,可此时,他才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话。
下意识掐住了手心,感受到那刺痛感,这才相信,他不是在做梦。
他的妻子,谢婉清,真的没死。
此刻,正活生生站在他面前。
谢婉清愣愣地望了他良久,回过神来后,忽地别开了视线。
心猛地空落了一瞬,秦毅霖一僵,上前一步想问她火里死的是谁,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信,离开他的这些日子,她去哪儿了?
他想告诉她……他真的很想她,很想很想。
可这一切都未能说出口——
车门被再度打开,一个男人走了过来,面带笑容,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。
随后对着谢母笑道:“伯母您好,我叫顾以深,是婉清在研究所的同事,也是……正在追求她的人。”
第16章
秦毅霖猛地一僵。
随后,看向顾以深的眸光沉了几分。
谢母闻言也是一愣,这些年来,她在官场阅人无数,也一眼能看出来这小伙子不是在开玩笑。
只是……
谢婉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:“在我妈面前不要乱说话。”
顾以深识趣地噤了声。
谢母微微摇了摇头,只是她的������女儿对他,还不是很认可啊。
她退后了一步招呼几人:“既然是婉清的朋友,就进屋来坐坐吧?刚好今天是除夕夜,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。”
顾以深自然地点了点头:“好啊伯母,对了,我还给您带了礼物。”
说着,转身朝车那边走去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毅霖在的原因,谢婉清没有再回头,径直进了屋:“妈,今年除夕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啦?”
谢母笑看着她:“馋猫!”
随后她转头看向站在门外此时脸色有些沉的秦毅霖,顿了顿后道:“你也进来吧。”
秦毅霖一愣,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。
良久后,他点了点头:“谢谢伯母。”
谢母没有再接话。
那边顾以深也拿好了礼物,朝着这边走来。
在路过秦毅霖的时候,他刻意走近了些,礼盒的一角直直朝着他撞了过去。
秦毅霖往旁边撤开一步,漠然看了他一眼。
顾以深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:“不好意思,麻烦让一下。”
说着,往屋中走去。
……
饭桌上,谢父询问着谢婉清这些年在枪械研究所的经历,而谢母也一边给她夹着菜,嘱咐着她多吃一些。
但谢婉清却总觉得,那边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却更显得引人注目。
在他们之间,似乎散发着火药味。
一顿饭毕,谢婉清去了院中消食。
其实更多的原因是秦毅霖在那里,她想要逃避。
没想到这次刚回来就遇到他了……
甚至往后余生,都没想过与他相遇。
也不清楚妈妈为什么要让他来一起吃这顿饭。
谢婉清叹了口气,本以为四年的时间,足以让她忘却对秦毅霖的感情,以及前世种种的痛,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。
在看见他的那一刻,她心里,还是会莫名其妙升起一股怨气。
她无法,不怨他。
也没办法原谅他过去的欺骗和伤害。
就在谢婉清胡思乱想的时候,身后忽地响起了顾以深的声音:“怎么躲到这里来了?”
谢婉清回过头去,淡淡道:“出来透透气。”
顾以深走到她的身边:“他就是你一直不答应我追求的原因?”
谢婉清一怔,随后果断摇了摇头。
“我只是想为科研事业奋斗终生,并不想谈感情。”
顾以深耸了耸肩:“那我就等到你想谈感情为止。”
谢婉清一顿,无奈看了他一眼。
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,他好像就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。
但谢婉清对他讨厌不起来。
他表面吊儿郎当,其实待人真心,曾经也帮过她很多。
“看来你躲不了咯。”
顾以深轻笑一声,调侃的声音响起。
谢婉清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只见秦毅霖正向这边而来。
她攥了攥手,转身就准备离开。
身后却响起了他的声音:“婉清。”
她步子一顿,只好停下。
回过头去,眼底早没了当初的情感:“这位同志,请问你有什么事吗?”
第17章
听见她冷漠的称呼,秦毅霖心头一颤。
他强压下心中的那份苦涩,哑声开口道:“婉清,我想和你谈谈。”
不等谢婉清回答,顾以深却率先开口:“不好意思,婉清等下需要出去参加年终会议,没有空。”
听见他插话,秦毅霖面色不善地望了他一眼。
但谢婉清的正事他也不能耽误,只能攥了攥手:“那我今晚再来找你。”
谢婉清却开口,声音有些冷:“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说完,直接朝着外面走去。
顾以深见状,朝着秦毅霖吹了个口哨,随后也跟了过去。
上了车,他才开口问道:“我记得年终会议的时间是下午四点?这刚吃完午饭就出门,是不是太早了一些。”
谢婉清却径直启动了车子,没有回答。
顾以深偏头看向窗外,看着秦毅霖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,一直注视着这边,轻笑一声:“他做了什么让你不能原谅的事?说出来让我注意一下。”
谢婉清对于顾以深这个轻浮的性格头痛至极,皱眉道:“你能不能少说两句。”
见谢婉清真的要生气了,顾以深连忙闭了嘴。
只是心底却莫名有些烦闷。
只因为谢婉清对那个人的态度,虽说冷淡,但他也能看出来那人对她来说,是一个重要的人。
起码,是一个难忘的人。
但好在,看起来是负面情感比较多。
这样看来,他还有胜算。
想事情的时候,顾以深修长的手指会下意识轻敲。
谢婉清听见那熟悉而有节奏的敲击声,目光直视着道路前方,开口道:“顾以深,你到底喜欢我什么?”
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问他。
当初谢婉清刚到枪械研究所的时候,他们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技术难关,无法攻克。
起初,顾以深并不觉得,这位资历造假的新研究员,能有什么真本事。
可也正是她,和他一起在实验室里泡了几个月。
不知昼夜的研究,终于让他们解决了这一技术难题。
从那之后,他们便熟悉了。
相处了两年后,顾以深对她表了白。
当时的谢婉清只当他在开玩笑,毕竟他就是这样的性格。
可他却坚持不懈,逮住机会就说明自己的心意,直到又一个两年过去。
这次,谢婉清再也忍不住询问了他。
顾以深的指尖一顿,偏了偏头,望着她的侧脸。
初见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姑娘,却在短短四年中,成为了枪械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。
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?
连顾以深自己都不太清楚。
人或许都是有欣赏美好、欣赏优秀的心理吧。
况且喜欢一个人,也不一定需要特定的理由。
“谁知道呢?或许是喜欢你的性格,或许是喜欢你的外貌,或许是在相处中一点点喜欢上了你,都有可能。”
听着他的回答,谢婉清叹了口气:“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。”
顾以深眸色微不可察的一黯,脸上却挂着笑:“这就烦我了?”
“搞科研的都知道,坚持这件事的门道儿有多深,我可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。”
第18章
谢婉清眼中浮现起一抹无奈。
她心中很清楚,自己只是将顾以深当作并肩作战的战友,可无论她怎么表示让顾以深不要将时间耗在她的身上,他都一直不听。
上辈子,她并没有见过顾以深这个人物。
再一次想起上辈子的事,谢婉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。
自从离开东南军区去了西北枪械研究所之后,她便只想着科研,弥补前世的遗憾,完成今生未尽的梦想。
所有的事都是由她自己重新学习、掌握,关于上辈子的记忆,她也开始逐渐不再想起。
甚至有的时候谢婉清会觉得,自己从来没有上辈子,那只是遥远而荒诞的一场梦。
或许这也跟她离开了秦毅霖,离开了秦母和周玉婷有关。
如今再回来,再次看见秦毅霖,她却又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事。
她好像,被秦毅霖困住了。
但无论如何。
她都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,也不会再和秦毅霖有任何瓜葛。
“婉清,我们这是要去哪里?”
耳边传来顾以深疑惑的声音,谢婉清回神,正准备回答,可在看见前面的一个身影时,猛地停下了车。
前面那个人——是周玉婷!
难道,她也和秦毅霖来西北了?
也对,毕竟他们是列祖列宗都承认的夫妻呢。
想到这儿,谢婉清眼中多了一丝嘲讽。
“怎么了?”
顾以深见她忽然停车,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也看见了周玉婷。
看见她的模样,顾以深皱了皱眉:“这人面黄肌瘦,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,还背着个孩子,看起来怪苦的,不过她身后那个孩子倒是白胖得很。”
谢婉清一怔。
依秦毅霖的脾气秉性,不可能会苛待她们母子,怎么会搞成这样?
难道这中间,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?
顾以深顿了顿:“她的丈夫应该很不负责任吧,或者是千里迢迢来投奔亲戚的。”
谢婉清没在意。
周玉婷过得好与不好,与她又有什么相干。
正准备启动车子离开,忽地,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她一顿,转眸,便与周玉婷四目相对。
看着坐在车内的谢婉清,周玉婷在震惊了一瞬后,眼中的目光震惊又怨恨。
谢婉清……她竟然没死!
还坐在有钱人才能坐的汽车中,她凭什么那么风光?!
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顾以深,周玉婷攥了攥手。
原来真和那老太婆说的一样,她根本没死,就是攀上了有钱的男人跑了!
身后的孩子又一声声喊饿,让周玉婷眼中的恨意更浓。
自从她和秦母一起回到老家后,秦母就换了副嘴脸,再也不像她怀孕时那样依着她,不仅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,还对她百般挑剔,平日里更是连口荤腥都见不着。
现在,那老太婆终于死了。
她也终于可以,带着孩子来找秦毅霖了。
要是谢婉清在,那些活根本不用她干!那些罪也不用她受!她也不会……不会忍无可忍,掐死那个老不死的!
越想,她的心中对谢婉清的恨意就几乎要冲破出来,一切都是因为她!
要不是她假死跑了,她就能舒舒服服地在家当大老婆了!
第19章
感受到那边周玉婷眼中赤裸裸的怨毒。
顾以深不禁皱了皱眉,担忧问谢婉清:“婉清,你认识她?”
谢婉清直直与她对视着,良久后错开视线:“她曾经和我有些渊源。”
“走吧。”
说完,她启动了车子,离开了那道充满怨恨的视线范围。
一路沉默着开去了年终会议的开会地点,因为时间还早,两人便先下了车出来透透气。
顾以深看着她的模样,忽地饶有兴致道:“看来你以前发生过不少事。”
见谢婉清眼中眸光黯然,他顿了顿,打哈哈道:“不过说好要好好招待我的,结果这一天我尽跟着你躲人去了。”
听见这话,谢婉清不满地睨了他一眼:“你不愿意来,可以跟组织申请不来,这次会议本来也没叫你,不是你自己打报告,非要跟来的吗?”
但经过他这么插科打诨,心中所起的那些阴霾消散了不少。
两人在这待了一会,很快便到了四点整。
开完年终会议,按理说也可以回到枪械研究所去了。
但谢婉清想要多陪陪父母。
顾以深表示理解。
两人回到了谢家。
顾以深笑着开口:“不知道你家有没有多余的房间?”
不等谢婉清回答,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发冷的声音:“顾同志作为外人,还是住招待所比较好。”
谢婉清呼吸一窒,转过身去便看见了秦毅霖略显阴沉的脸。
顾以深见到他,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,眼中还浮现起一抹挑衅:“可以啊。”
“但秦营长……似乎也是外人吧?这样三番五次跑到婉清的家里来,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。”
秦毅霖冷笑一声,径直走到了谢婉清的身边:“我和婉清结了婚,是夫妻,我来我媳妇儿家,你觉得,我是外人?”
顾以深的面容一僵,一直玩世不恭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他没有想到,原来秦毅霖和谢婉清竟然结过婚,难怪谢婉清要作假身份。
“所以,顾同志请离开吧。”
秦毅霖淡声开口。
谢婉清微微皱起了眉,准备说话,手却被秦毅霖握住。
感受到他手心熟悉的温度,谢婉清浑身一僵。
“啪!”
谢婉清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。
随后她不再看秦毅霖,望着顾以深道:“你对这一带不熟悉,我帮你找一个招待所。”
说完,不再回头,径直朝前走。
本来心里黯然的顾以深,听见这话眼前一亮,暗暗得意看了秦毅霖一眼,随后跟了过去。
秦毅霖的眸色发沉,感受着自己空下来的手心,心好似也就此空了一块。
谢婉清带着顾以深绕过一条街,随后在一家招待所前停下。
“这里离谢家不算远,如果你有急事,或者需要帮助,可以直接来谢家找我,若你想要提前回研究所也可以坐火车。”
谢婉清公事公办,嘱咐完顾以深后便转身离开了。
看着她的背影,顾以深的眼中划过一抹苦笑。
他明白,自己不过是她避开那人的借口。
但很快他就恢复好了情绪,朝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:“明天见。”
说完后,转身走进了招待所。
第20章
谢婉清朝着家中走,思绪却异常混乱。
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秦毅霖,也不知道秦毅霖如今是怎么样的想法,但她不想看见他。
就在她烦闷间,刚路过一条小巷,一只手却从黑暗中伸了出来,一把捂住她的嘴,将她拖进了黑暗!
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婉清心头一颤,但又很快强迫自己镇静。
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
“小妞,来陪爷玩玩?”
小混混的邪笑声响起,谢婉清却在下一瞬,猛地一个过肩摔将小混混撂倒在地!
“啊!”
小混混发出一声惨叫,谢婉清却干脆利落地抽出他的腰带,捆住了他的手脚。
一巴掌直接拍在小混混后脑勺上:“就凭你,还想学别人劫财劫色!”
谢婉清踢了混混一脚,直起腰。
却见巷子口,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!
谢婉清眯了眯眼睛,这才看清,站在小巷口的不是别人,正是秦毅霖。
他缓缓走来,看着倒在地上的混混眼神复杂。
“婉清,你变了很多。”
谢婉清活动活动手腕,毫不在意:“我毕竟是国家科研人员,不学点防身技巧怎么行?”
说罢,她话锋一转:“你在这儿,不会是跟踪我吧?”
秦毅霖神色一僵,没有否认。
“婉清,当初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?你既然没死,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联系我?我感觉你就像变了一个人,可我是你的丈夫啊……”
“你是我的丈夫吗?”谢婉清没有等他把话说完,就冷冷打断。
秦毅霖愣了一瞬,随即剑眉紧蹙:“婉清,你怎么了?我当然是你的丈夫啊,你为什么要这么说?”
谢婉清冷笑一声:“原来的谢婉清已经死了,你们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了。”
秦毅霖刚要反驳,就听谢婉清又说。
“这对秦营长来说,应该是好事吧,你那个所谓的侄子不用再管你叫叔叔,你也不用再假模假样地管你的‘大老婆’叫大嫂。”
“谢婉清死得好啊,她一死,你们一家三口,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团聚了,对你们秦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交代了。”
“而你,也不用再担心重婚罪被人举报了。”
谢婉清一段话说完,秦毅霖脸上就只剩下了愕然。
他嘴唇哆嗦着,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犹豫半晌,最终只问出一句:“这些……你早就知道了?”
谢婉清双臂环胸,饶有兴味地看着他,
“不然呢?你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,还是觉得,只要给我下了蒙汗药就万事大吉?”
“你不会真的以为,我说周玉婷肚里的孩子是你的种,就不要你了的话,只是气头上随便说说吧?”
“秦毅霖,你太天真了。”
秦毅霖的嗓音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所以,你是因为这个,才决定假死离开我的?”
“我和大嫂真的什么都没有,我、那个孩子,只是试管婴儿,婉清,我心里的人只有你。”
看着不远处逐渐靠近的巡逻队。
谢婉清随意笑了笑:“是吗?”
“可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你了。”
第21章
可我心里,已经没有你了。
短短几个字,却像一枚炮弹,将秦毅霖心中的废墟,夷为平地。
而谢婉清并没有在此放过他,反而继续说:“我见到周玉婷了,她应该是来找你的,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和我纠缠,而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老婆孩子。”
说完后,转身就准备离开。
却听见身后传来秦毅霖的声音:“婉清,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愿给我了吗?”
恰好不远处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,是巡逻队走了过来。
秦毅霖向他们说明了情况,小混混被带走。
谢婉清没有停留,转身便准备离开。
可之后,手却被秦毅霖拉住。
他的眼中早已没了刚刚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,微红的眼中竟隐着几丝哀求:“婉清……和我谈谈,可以吗?”
他一边说着,似乎是怕她再次离开,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腕,双手一直在颤抖。
“婉清,我从未想过背叛你,一直瞒着你,也只是怕你知道以后不高兴,婉清……我们是夫妻,我心里的人只有你。”
“给我补偿你的机会,可以吗?”
谢婉清淡淡垂眼。
怕她不高兴,于是选择欺瞒。
秦毅霖,他还真有意思。
她望着他良久,在秦毅霖满是希冀的眸光中与他对视。
良久后,她缓缓开口:“秦毅霖,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。”
“我们之间,绝不会再有任何联系。”
秦毅霖猛地一僵,随后全身都开始颤抖。
谢婉清的声音还在继续,清冷而清晰的声音如一根根针,扎在了他的心里:“秦毅霖,早在两年前,我们的婚姻关系就已经因为我的死亡,解除了。”
“从你同意和周玉婷拜堂的那一刻起,你就应该预料到今天的结局。”
“婉清……我不愿意,我从没想过失去你……”
秦毅霖颤抖着开口,握着她的手更紧,似乎一松手,她就会立刻离开。
谢婉清的眼中划过一抹讽刺:“当年你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远,欺瞒、下药、阳奉阴违,都是你做出来的事。”
“如今,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?”
“我对你的满腔爱意,早已经被你消磨殆尽了。”
“甚至……每次闻到你身上的桂花油味,我都觉得恶心。”
说完,她用力挣脱开秦毅霖的手。
即使手腕出现了一片红痕。
秦毅霖黑睫微颤,定定地看着她,无尽的悔意充斥心间:“婉清……我真的,没办法挽回了吗?”
谢婉清别开视线,声音漠然:“我不想再看见你。”
说完后,她转身离开,徒留秦毅霖一人站在原地,孤寂无比。
回到家中,谢婉清闷闷地躺倒在床上,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了下去,只剩下黑沉沉的云压在远处,也像是压在她的心上。
如果不是想念家人,谢婉清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。
因为一回来,一见到秦毅霖,她好不容易放下的过去,又会重新跳出来影响她。
她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怨恨里,更不能一直被伤害过她的人困住。
“叩叩——”
门被敲响,谢婉清一顿,随即整理好了情绪去开门。
看见站在门外的谢母,谢婉清愣了一下,随后惊讶道:“妈,你怎么还没睡?”
谢母笑了笑:“你不是也没有睡吗?”
谢婉清一顿,抿了抿唇。
她没有将刚刚遇到的事告诉谢母,她不想让家人担心。
第22章
谢母走进屋中。
像从前那样坐在床边,随后握着她的手,轻声道:“婉清,你心里,是不是还怨恨秦毅霖?”
谢婉清神色一怔,之后点头:“或许是吧,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,可现在看来,并不是的。”
谢母看着她眼底复杂的神色,叹了口气。
自己的女儿,她是最了解的。
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,在感情上受到伤害,往往要比其他人痛苦更久,那些切身经历的伤痛,怎么会说忘就能忘?
她轻拍着谢婉清的手,开口道:“婉清,随着自己的心来就好,妈妈只希望,你能开心幸福,不被束缚。”
谢婉清怔了怔,却没有回答。
谢母明白现在的她一时无法完全放下过去,也不再多话,摸了摸她的头:“早点休息。”
“喀。”
门被重新关上,谢婉清轻攥了下手。
不被束缚……可束缚她的究竟是什么?
“叮铃——”
电话铃响,打断了谢婉清的思绪。
她一怔,上前接听。
……
第二天一早。
秦毅霖站在谢家门前,抬起的手却又放下。
他还是想要跟谢婉清说清楚,他之所以答应和周玉婷结婚,是因为她以死相逼,他对她真的只有亲情,他爱的人始终只有谢婉清。
可想到昨天她所说的不想见到他,攥了攥手。
就在这时,门却忽地被推开。
是谢母。
看见站在门外的秦毅霖,谢母顿了顿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秦毅霖一怔,只得说明来意:“婉清呢?”
谢母摇了摇头:“她昨天晚上就走了。”
秦毅霖心头一跳。
是因为……不想再看见他吗?
眸光越来越暗,秦毅霖垂下了眼,低声道:“我知道了,谢谢妈。”
说完,转身准备离开。
身后却响起了谢母的声音:“你不打算去找她吗?”
秦毅霖浑身一僵,抬起了头。
谢母的神色依旧平淡,开口道:“因为枪械研究所召回,她昨天回西北去了。”
说完后,她转身进了屋。
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对不对,但看见女儿满是心结的样子,她得让她去面对,才能打开这个心结。
秦毅霖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迅速朝军区赶去。
他叫来了警卫员,安排了一些他不在军区时的注意事项,又注意到恰好有一个前往西北枪械研究所的联合抓捕任务,果断接了下来。
警卫员有些不明所以:“营长,这个任务不是应该由连部去……”
秦毅霖淡淡扫了他一眼,警卫员立刻噤声。
随后便听见自家营长慢悠悠开口: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军区的事务你都了解好怎么处理了吗?”
警卫员连忙点头。
也好在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,不然他也没有办法离开片刻。
西北枪械研究所。
谢婉清看着面前的设计图纸,不知为何,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“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,设计图纸有其他人动过吗?这上面标注的数据,好像被人篡改了。”
顾以深摇摇头,知道她在担心什么,开口道:“所里一直有专人保密看管,按理来说不会发生这种情况,除非……”
两人对视,谢婉清心下了然。
这个设计图纸对她来说很重要,不然她也不会连夜跑过来。
“我们再从头到尾实验一遍吧。”
第23章
两人一起在实验室里泡到深夜。
走到外面外,一阵冷风吹来,谢婉清顿时打了个哆嗦:“你……不冷吗?”
话音刚落,她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……
谢婉清浑身猛地一僵,鼻尖也在这瞬间充斥了阵阵冷香。
“谁说我不冷?”
顾以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,带起了丝缕暧昧的气息在其中蔓延。
谢婉清还未回过神来,他便将她稍稍松开了些,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她。
四目相对,那双眼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潭,让谢婉清一时忘记了挣扎,只是愣愣地望着他的模样。
看见这样的谢婉清,顾以深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,逐渐俯下了身。
男人的气息离得更近,那张俊脸也在眼前放大。
就在两人的唇相隔一指之时,谢婉清的手忽地被人攥住,之后将她带离了顾以深的怀抱。
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谢婉清猛地回神。
顾以深也一僵,随后微皱起眉抬眸。
“你们……在做什么?”
耳边传来低沉却有些发哑的声音,谢婉清转过头去,便看见了面容沉沉的秦毅霖。
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,觉得头有些晕。
秦毅霖怎么会在这?
顾以深低嗤一声:“如你所见。”
秦毅霖拧紧了眉,触及到掌心的滚烫,脸上神色更加难看,眸光冰冷看向顾以深:“她在发热你都不知道吗?”
听见这话,顾以深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,垂眸望向谢婉清,才发现她的脸不似常人的红。
难怪之前在实验室就觉得她的状态不是很好,西北风冷,竟然发烧了吗?
“婉清?”
他上前一步,想要去探探她的额头,秦毅霖却一把将她拉过护在身后,声音冰冷如寒冬:“你这样的人,实在不该占着她身边的位置。”
说完,拉着谢婉清转身便走。
“你要带她去哪?”
顾以深攥紧了手,紧跟着往前走了几步,想把谢婉清带回来。
秦毅霖步子一顿,回过头去:“我要带我妻子去哪,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。”
一句话,让顾以深猛地怔在了原地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没作声的谢婉清却出声制止了秦毅霖。
“放开我,我不跟你走。”
一句话,让顾以深重新燃起希望,他几步上前,一把将谢婉清抱进了怀里。
“秦营长,婉清有自己的选择,现在请你离开。”
……
顾以深带着谢婉清去了他们单独分配的宿舍,将人带到屋中后关上了门。
谢婉清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,安静得有些不像话。
他拉着谢婉清在床边坐下,随即倒上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中,谢婉清也乖乖接过。
难得看她对自己的靠近没有那么抗拒,顾以深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,端详着她的脸,开口道:“婉清,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谢婉清握着手中的搪瓷杯,看着上面荡漾的波纹,缓缓摇头:“我没事,只是有点冷。”
谢婉清喝了水,他便上前准备将水杯拿回来。
可在两人指尖相触碰的时候,顾以深指尖一颤。
好烫!
他将水杯拿走,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去探温度,可还未来得及说话,下一秒,就撞进她雾水沉沦的双眼。
他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瞬。
第24章
谢婉清宿舍门外。
顾以深靠着墙壁,微微侧着脸。
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自己刚才说的话——
“婉清,只要你需要我,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,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。”
他皱着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。
总觉得自己这话说的,还不够好。
喉结滚动,他清了清嗓子:“婉清,我就在门外,有任何事你随时叫我。”
里面没有声音。
顾以深却勾起嘴角,轻轻笑了。
夜色暮暮沉沉。
直到一缕晨阳透过木格窗户照了进来,落在了谢婉清的长睫上,她眼皮轻颤了下,睁开了双眼。
昨晚的高热已经退了,她隐约记得,一直有一个人在她身边,端药喂水,帮她敷额头。
她撑着床边站起来,刚一开门,就撞见了一宿没睡的顾以深。
他眼中不见疲惫,反而是清明的爱意。
“你醒了,感觉怎么样?”
谢婉清抿着嘴唇,低头看着脚尖,低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
顾以深伸出手,摸了摸她的额头:“婉清,不用说谢谢,我昨晚说过,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,哪怕……”
哪怕你允许我接近,只是为了躲避秦毅霖。
躲避和他的过往。
我亦,甘之如饴。
剩下的话,顾以深没说完,但他温柔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宿舍外。
秦毅霖站在楼下,目光中带着焦急,不断看向二楼窗户,又抬手望着手表。
已经临近十点,谢婉清却还没有出来。
她和那个顾以深整晚都在一起吗?
他脑子里思绪纷杂,他明知道谢婉清不是那样的人,却还是忍不住去猜、去怀疑。
此时。
谢婉清的宿舍里,两个人相顾无言。
她和顾以深面对面坐着,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外套。
顾以深端着搪瓷杯子,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热水。
她抱在掌心,丝丝缕缕的热气传来,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。
顾以深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,双手搭着膝盖,一向轻佻的脸上,难得有些局促。
“婉清,我喜欢你,从来不是说说而已,如果你愿意,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,我承认我现在做得的确不够好,但我……”
“顾以深。”谢婉清低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,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我结过婚,秦毅霖曾是我的丈夫。”
“我知道,我刚到枪械研究所的时候,你对我伪造的身份很有看法,但那是我摆脱过去的方式。”
“我是假死脱身的,本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,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,我可以忘记过去。”
“但是不行。”
“我似乎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,我不相信,真的会有一个人,无怨无悔地来爱我,像我曾经那样。”
说着,她避开顾以深的目光,低头抿了抿唇。
“昨天对不起,我只是不想和秦毅霖离开。”
顾以深笑了笑,垂眸掩去眼中的落寞:“我知道,但我很高兴。”
“婉清,我说过,我们做研究的,从不轻言放弃,昨天晚上你能选择我,我很高兴。”
“至于你说的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,我会用时间向你证明。”
“就像我们曾经那样,为了一个数据重复千千万万次。”
“我会在你身边,等待你的回答,重复千千万万天。”
第25章
那天之后。
谢婉清和顾以深的关系近了很多。
谢婉清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,给顾以深一个机会,也给自己一个机会。
或许重来一次,一切皆有可能。
这天休假,两人一起去了研究所附近的小镇上,并肩走着。
身后忽地响起了一道熟悉尖厉的声音:“谢婉清,你可真是狐狸精,假死跑了不要秦毅霖,却又在这里勾搭别的男人!”
听见这声音,谢婉清转过头去,便看见了周玉婷。
她愣了愣,随后皱起了眉。
周玉婷怎么会在这里?她还没跟秦毅霖见面吗?
她的声音算不上小,再加上这边人比较多,不少人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。
见到这一幕,周玉婷的心中暗暗得意。
她前段时间做梦,梦见了谢婉清给她当牛做马,不仅工资上交,还帮她养孩子,好不快活。
哪知道梦醒了以后,她还抱着孩子缩在路边,连一口热汤饭都没有。
转眼又看到,谢婉清和别的男人逛街。
这凭什么?!
周玉婷嗓门大,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。
人群议论纷纷:“这是在吵什么呢?”
“好像是在议论男人的事?这个带孩子的妇女,不会是这位男同志的老婆吧?”
“应该是,要不怎么说他旁边这位女同志是狐狸精呢?”
“作风这么不检点,乱搞男女关系?举报了!”
眼见周围人越说越离谱。脏水甚至还泼到了顾以深身上。
谢婉清冷下脸,怒斥:“周玉婷,你该找的人是秦毅霖不是我。”
见她与梦里的乖顺大相径庭,竟然还敢还嘴,周玉婷顿时觉得,自己大老婆的威严受到了挑衅,加上自己多年来吃的苦、受的罪,她满心怨念,在此刻全然爆发。
“你这个做小的!怎么跟大婆说话呢?!”
“今天我非得好好教教你,什么是规矩!”
她把孩子往地上一放,抡圆了胳膊就要甩谢婉清耳光!
只是她的巴掌还没落到谢婉清身上,手腕就被人狠狠掐住。
周玉婷顿时怒火更盛,看也不看来人,就开始叫喊:“别多管闲事!你知道我是谁吗?我可是秦毅霖秦营长的大老婆!你敢摸我手,我让他带兵把你抓走!”
叫喊完,周玉婷猛地一回头,正对上秦毅霖紧皱的眉头,和神色复杂的双眼。
她顿时身子一软,直接哑了火。
哭哭啼啼地就要去抱秦毅霖,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他皱着眉,语气不耐:“大嫂!别闹了!”
“大嫂”两个字他咬得极重,周玉婷顿时不乐意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,哭喊着要把自己撞死。
“老天爷啊!我是你拜堂成亲的媳妇儿,你怎么能管我叫大嫂啊!抛妻弃子啊!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智了!”
周围人一听,顿时又开始指指点点。
“她到底是谁老婆?”
“后来这个男同志的?可人家不是管她叫大嫂吗?”
“嘶……真是乱了套了。”
周围人云里雾里,可谢婉清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。
她嘴边挂起一丝嘲讽的笑:“秦营长,你老婆孩子都在这儿了,还不赶紧带回家去。”
顾以深也顺势接茬:“就是,你再不把人领走,别人都该以为这是我的老婆孩子了。”
第26章
秦毅霖皱着眉,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和谢婉清说。
但话到嘴边就只剩了一句小声地叮嘱:“最近在抓小偷,婉清,你多注意安全。”
说完,他就不情不愿地抱起一旁啃手指的小男孩,拉着周玉婷离开了。
抓小偷是研究所的暗语。
意思是有间谍盗取了机密信息。
谢婉清和顾以深对视一眼,纷纷明白了之前的设计图纸为什么会出问题。
明明是已经试验台用过的数据,却莫名其妙被篡改,原来是混入了间谍。
闹剧散场,围观的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。
她和顾以深并没有被这场闹剧影响。
两人吃饭、逛街,像无数对寻常男女那样,尝试着重新交往。
直到夜幕降临,他们才并肩往回走。
回去的路上,谢婉清的目光,不自觉被对面街边卖糖葫芦的大爷吸引,顾以深准者她的视线看去,会心一笑。
“等着,我去给你买。”
说完,他便小跑着去了街对面。
就在这时,小巷中忽然蹿出一道黑影,紧紧捂住了谢婉清的嘴将她往后拖。
谢婉清来不及反抗,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。
不知道意识在黑沉之中深陷了多久。
等谢婉清再度睁眼时,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间偌大的仓库之中。
这里看起来已经很破旧了,用来搭建仓库的铁皮都已经掉了漆。
谢婉清动了动,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被绑住。
心中猛地一坠,她这是……遇到了绑架?
可谁会绑架她,又为什么要绑架她?
几乎是下意识的,谢婉清的脑海中闪过了秦毅霖的话。
难道是间谍?
一道脚步声响起,随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,谢婉清便确认了这个想法。
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凶神恶煞,腰间别着一把黑亮的手枪。
“醒了?”
那男人的声音粗哑至极,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,指腹粗糙,摸在皮肤上传来了刺痛的感觉。
“没想到枪械研究员,长得还倒是有十足的姿色,真不愧是秦营长心心念念的女人。”
那男人低笑一声,听见这话,谢婉清一怔。
这人……他认识秦毅霖?
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她,又锁定了她的?
心中疑虑,谢婉清紧张地攥紧了手,这样的人,绝对不是善类。
她抿紧了唇,目光直视着他,良久之后才开口道:“你是谁?想要干什么?”
那男人一顿,忽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我这辈子杀过不少人,你是第一个敢和我对视,并且问我是谁的女人。”
“我就知道,枪械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,绝对不简单。”
下一秒,他的神色忽地一变,变得阴沉无比:“既然这样,那我就更应该好好招待你一番了。”
“谁让那个秦毅霖全城地毯式搜捕我,坏了我的大事?”
听着他的一字一句,谢婉清已经彻底确认,他就是秦毅霖最近在抓捕的“小偷”。
没想到这个男人却先找上了她。
谢婉清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,越在这种时候,慌乱反而会失去一线生机。
只有冷静,才可能找出生存的可能性。
那男人已经开始磨起了刀来,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偏偏他还笑的阴沉,开口道:“等我把你凌虐至死,再丢到街头上去,不知道等秦营长看见这一幕,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?”
“到了那个时候,所有人都会害怕报复,谁又敢来抓我?真是……两全其美啊!”
谢婉清死死攥紧了手,强迫自己平静下来。
也在这时,那男人站了起来。
他眼中露出一抹寒光,狞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:“小美人,你说我是先划烂你的脸好呢,还是一寸寸划破你的皮肤,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血而死?”
第27章
“这张脸真好看啊……”
“我就喜欢毁掉美好的东西,那么,就先从这张脸开始吧。”
他说着,冰冷的刀尖已经贴在了谢婉清的脸上。
稍稍用力,便有血珠顺着脸颊落了下去。
谢婉清定定地看着他,感受到脸上的刺痛,指尖已经在不停地发颤。
就在男人即将划破她的脸时,仓库外却忽地响起了“砰!”的一声。
他的手一顿,脸色阴沉了下来,看向外面。
只见仓库的门已经被人踢开,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。
即使看不清他的脸,但谢婉清也知道,他是……秦毅霖!
男人眯了眯眼,果断将腰间的枪掏出来对准了他,而秦毅霖也同样,对着他举起了枪。
������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,空气一时陷入了沉寂。
凶恶的间谍没有直接扣下扳机,毕竟能拿出枪,并且速度几乎与他同步,反应如此快的人,也肯定会在他开枪的同时朝着他开枪。
他可不想就这样死了。
他死死盯着那人的脸,也终于看清了他就是那个自己所憎恶的人,负责联合抓捕枪械研究所间谍的营长,秦毅霖。
间谍嗤笑一声,挑眉看向他:“我就知道,除了别人以外,谁还会有这样的速度?”
秦毅霖没有说话,一双黑眸尽是冷意,看着他身后被绑在椅子上的谢婉清,也看清了她脸上的点点血色,瞳孔缩了缩。
开口时,声音如同寒冰:“你伤害她了?”
间谍一顿,笑道:“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而已,秦营长还真是心疼自己的女人。”
说着,他又朝着秦毅霖的身后望了望,眼中划过一抹惊讶:“不会吧?秦营长你是单枪匹马过来的?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。”
听见这话,谢婉清本来就提着的心在此刻更是紧张不已。
她的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,但却看见秦毅霖的眼睛微眨了一下。
她愣了愣,这是在告诉她,不要担心。
就像曾经……
秦毅霖的眸光闪了闪。
这一次,他确实是一个人来的。
安置好周玉婷母子之后,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和谢婉清解释清楚。
可等他找到街上时,看到的就是大惊失色的顾以深。
想到这几天的抓捕行动,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心中腾起了强烈的不安。
因为之前的调查,秦毅霖是知道这个仓库的,他本来想等间谍带着机密文件交易时,将他一举拿下,但如今只能提前行动。
他联系了军区立刻派人过去,而因着心中的那点不安,他没有等自己人过来,就率先冲了过来。
没想到,谢婉清竟真的在这里!
间谍有枪,谢婉清又在他的手上,所以秦毅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,等待军区的人来,同时保证谢婉清的安全。
他的枪口依旧直直对着间谍,面上沉寂:“我确实是一个人,那又如何?”
之所以这样说,也是为了防止他破罐子破摔直接伤害谢婉清。
谁知间谍却轻笑了一下,放下了枪。
下一瞬,他转手,将枪口对准了身后。
也就是谢婉清!
被绑住的谢婉清完全无法躲开,秦毅霖的神色再也无法平静:“你想做什么?!”
间谍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,目光直直看着秦毅霖:“我给你两个选择,一个是把枪放下,第二个是,我扣动扳机,和她同归于尽。”
“谨慎一点,我的枪,也是很快的。”
并且,即使他没有回头,枪口也直直对准了谢婉清的心脏。
谢婉清朝着秦毅霖摇头,眼眶泛起了红。
只要他放下枪,间谍一定不会放过他的。
秦毅霖的神色发沉,间谍却再度开口:“忘记说了,我给的选择,一般还有时间限制。”
“三,二……”
不等他数完,秦毅霖的手便缓缓放了下去——
“砰!”
第28章
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,几乎直接就要刺穿谢婉清的耳膜。
脑海中传来一阵“嗡嗡”的声响,可谢婉清却并没有感受到预想而来的疼痛。
她恍惚着睁开了眼,便看见了血色。
间谍的枪口早没有再对准她,对准的,是秦毅霖。
就在他放下枪的那一刻。
看着鲜血将他的肩头染红,谢婉清长睫轻颤,心也好似被什么狠狠敲打了一下,颤抖不已。
间谍的笑声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刺耳:“秦营长,你可真是糊涂,为了女人,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。”
“你放心,我会好好‘照顾’她的。”
秦毅霖捂着左肩,一双黑眸望着谢婉清,只见她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。
他摇晃了几步,张了张嘴,说出了无声的几个字。
但谢婉清却很清楚那四个字是什么。
他说——
“不要害怕。”
一声闷响,秦毅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,摔倒在了地上。
“秦毅霖!”
泪水滚落下来,谢婉清几乎拼尽了全力,嘶哑大喊。
间谍笑得更加猖狂,转头一步步走到谢婉清的面前道:“不要哭啊美人,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们马上又可以相聚……”
“砰!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一道枪声再度响起,间谍脸上的笑在这一刻戛然而止。
温热的液体洒在谢婉清的脸上,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。
而间谍的眼中更是充满了不可置信,缓缓低下了头,在看见自己胸口处血洞的同时,有血从嘴角溢出。
他踉跄了几步转过身去,便看见门口站了好几个举着枪的士兵。
顾以深就在队伍最前面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间谍哑声开口,一口血再度涌了上来,将他的话尽数堵在了喉间。
“碰!”的一声,他倒在了地上,死死睁着眼睛。
“报告!凶徒已经被击毙!”
一队士兵大步走了进来,一边对着对讲机播报情况,一边有人带着医疗兵飞速跑到了秦毅霖的身边:“秦营长!”
顾以深跑来替谢婉清解开了绳子。
绳子解开后,谢婉清踉跄着扑到了秦毅霖的旁边,浑身止不住地颤抖。
医疗兵正在为他紧急止血,她跪坐在一旁,想要碰一碰他,却又不敢。
好在止血进行得很顺利,并且秦毅霖在间谍扣动扳机前便侧了身,子弹并没有击中心脏,但也几乎击穿了他的肩头。
确保了血已经被止住后,他们将秦毅霖抬上了车,紧急送往医院。
而谢婉清也紧跟了过去,直到他被推进了抢救室。
抢救室的灯亮了一天一夜,谢婉清便守在了外面一天一夜。
直到秦毅霖终于被推出来,她连忙迎上前去询问情况。
“患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,但还在陷入昏迷,具体什么时候醒来我们也无从得知。”
秦毅霖被安置在了单人病房之中,谢婉清坐在床边,看着他紧闭的双眼,攥了攥手。
其实他早就知道军区的人会赶过来,但面临选择的时候,他却丝毫不肯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。
想到他放下枪时那毫不犹豫的模样,谢婉清的眼眶再度泛起了红。
不知坐了多久,久到浑身都已经开始僵硬。
就在这时,身后忽地响起了谢母的声音:“婉清!”
第29章
谢婉清一顿,回过头去便看见了谢母。
她愣了愣,随后站起了身,声音微微有些颤抖:“妈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谢母的眼眶有些红,上前一步抱住谢婉清,开口道:“这件事很严重,研究所给我打了电话,我坐了晚上的火车赶了过来。”
说着,她退后一步拉着谢婉清仔细检查了一遍:“婉清,你没事吧?有没有伤到哪儿……”
谢婉清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
说着,她转头看向病床上的秦毅霖,眸光黯然:“秦毅霖他又救了我,但是他自己却……”
谢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,随后叹了口气:“原本我们也是看中了他对你好,才同意你嫁给他,可他后来……竟然那么拎不清。”
“如果没有出现那种事,你们现在该多么好……”
“妈……”
谢婉清哑声开口,紧紧攥着手道:“我现在心里很乱,我感觉很愧疚,甚至是感动,可我说服不了自己,我原谅不了他。”
“我是不是错的?”
看着谢婉清双目茫然的模样,谢母的眼中划过一抹心疼,紧紧牵着她的手:“你没有错,婉清,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过去的伤害代表什么。”
“他可以做任何事,但那些都不是让你做出违心选择的理由。”
“婉清,相信自己的心。”
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懂事,从来不让她操心,可有的时候,她又多么希望她可以任性一点。
谢婉清垂下了眸子,望着秦毅霖的脸,却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“婉清?”
听见谢母担忧的声音,谢婉清回过神来,下意识转移了话题:“妈,我去倒杯水过来。”
说完后,她仓皇逃离了这里。
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开病房,走在走廊上时,眼前却蓦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谢婉清猛地一怔,周玉婷?
不知怎么的,她下意识跟了上去,一直跟到了医院附近的河边。
“啪哒!”一声,一样东西从周玉婷的身上掉了下来。
而她好像并没有察觉一般,朝着前面走去。
谢婉清步子顿了顿,缓步上前将东西捡起。
那是一本牛皮纸包着的簿子,翻开,里面拼音、汉字混杂,有些甚至是简笔的图画。
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,谢婉清瞳孔骤然缩紧。
上面记录了周玉婷的梦。
包括谢婉清上辈子是如何在秦家当牛做马、任劳任怨的一辈子,一边记录了周玉婷在梦见这些时的洋洋得意,一边又记录了谢婉清假死之后,她过得有多苦。
看着那些怨恨和诅咒,谢婉清只觉得脊背发凉。
难道周玉婷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?
她继续往后翻看着,直到——
一个小人死死掐着另一个小人的脖子,将她掐死在床上的画面出现。
日记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地。
旁边一行字歪歪扭扭写着:死老大po,我zhong于不月司hou你了。
死老太婆,我终于不用伺候你了。
周玉婷,杀了秦母。
这一认知,让谢婉清一阵心悸。
这件事,秦毅霖知道了吗?
不、不可能,周玉婷不会告诉秦毅霖的,他不可能知道。
谢婉清捡起日记本,转身就要回病房。
下一秒,一只手伸了出来,直接按住了这本簿子,随后,将它从谢婉清的手中夺了去!
第30章
谢婉清手一僵,猛地抬起头,便看见了一脸得意怪笑望着她的周玉婷。
“谢婉清,你还是这么不懂规矩,乱看别人东西?”
她笑盈盈开口,脸上却没有丝毫因为谢婉清看了她的秘密而该有的慌乱或愤怒。
谢婉清攥紧了手:“你是故意给我看的。”
周玉婷摊了摊手:“我只是想看看,我做的那些梦是不是真的,如果是,我要过梦里的日子!”
谢婉清的手攥得更紧,指尖几乎掐进了手心。
日记中所记的事,都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可������她谢婉清,却不会再次被爱情冲昏头脑,在所谓亲人的算计中奉献一生。
周玉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愿意,但只要你死了,毅霖就会像上辈子一样,跟我和儿子和和美美地过一生。”
下一秒,她的眼神变得阴冷。
谢婉清一怔,忽地感觉一阵猛地袭来的推力,身体失去了平衡,“扑通!”一声!
冰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,迅速将她淹没,窒息感也随之来得铺天盖地。
透过河水,谢婉清看见了周玉婷的脸,在波纹之中已经扭曲至极。
她挣扎着挥动着手臂,可身体却越来越沉。
直至最后,她陷入到了黑暗之中……
周玉婷看着她沉了下去,转头看了一圈寂静的四周,随后转身快速离开了这里。
……
第二天早上。
秦毅霖又经历了一夜的手术。
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去。
守在外面的警卫员忙冲了过去:“医生,我们营长怎么样了?”
医生摘下口罩,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:“已经尽全力将受到损伤的神经组织修复好了,只要这段时间好好休养,完全好起来不是问题。”
警卫员闻言眼中满是喜意:“真的吗?!谢谢你医生!”
送走医生后,警卫员便跟着那些护士推着秦毅霖进了病房。
直到夜幕再次降临,秦毅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。
他缓缓睁开了眼睛,转头看见正在打盹的警卫员,之后便没再看见其他人,眼中不由划过了一抹失落:“婉清呢?”
听见声音,警卫员瞬间清醒过来,见秦毅霖已经醒了连忙道:“秦营长,你终于醒了!”
“谢婉清同志?她……我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过她。”
秦毅霖的眸子黯淡了瞬,就在这时,病房门被再度推开,顾以深大步走了进来。
在扫视了一眼单人病房后,他的神色隐隐有些焦急:“秦毅霖,你有看见婉清吗?她不见了。”
顾以深的身后跟着谢母,同样也是一脸担忧:“研究所那边也问过了,她没有回研究所……婉清不会出事了吧?”
听见这话,秦毅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,心中猛地腾起不安。
连谢母都没有见过谢婉清?!
下一秒,病房门又被推开,是周玉婷走了进来。
她看见神色各异的众人顿了顿,随后开口道:“婉清她……不是已经走了吗?”
听见这样的话,几人都朝她看了过来。
而周玉婷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:“我昨天晚上撞见她提着一个皮箱出了医院,我问她要去哪里,但是她一向讨厌我,说我管不着,之后便离开了。”
“我以为……你们知道这事。”
谢母闻言摇了摇头:“不可能……那孩子不会一点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的。”
“我去找她。”
说着,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。
顾以深连忙跟上。
周玉婷状似担忧看了谢母的背影一眼,随后转头道:“毅霖,婉清妹子走了就走了,以后我来照顾你吧,反正我也是你媳妇儿,她四年前也走过。”
听见她的话,秦毅霖眸光猛地一黯,手死死攥紧。
婉清她……又离开他了吗?他们难道终究无法重来,他的错也无法再弥补……
第31章
河道下游,渔村。
床上,谢婉清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……
单人病房。
周玉婷提着饭盒敲了敲门。
里面静了一瞬,随即是秦毅霖微凉的声音:“进来。”
周玉婷推门而入。
然而见进来的人是她之后,秦毅霖却皱紧了眉。
他以为是警卫员来汇报情况的。
如今已经三天过去,却依然没有找到谢婉清的踪迹。
心中的不安在每日剧增,可他却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消息。
刚开始的时候,若不是有警卫员拦着,他好几次都想着要离开病床自己亲自去找。
甚至有一次他已经离开了病房,肩膀处的伤口也因此开裂,血晕染出来。
可这一切秦毅霖都不在乎,他只想要找到谢婉清。
直到他被顾以深发现,冷着脸告诉他:“不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,被婉清看到,她又会内疚自责。”
“别总想着用苦肉计左右她的心意。”
秦毅霖握紧了手,最终还是回到了病房中。
之后他便一直等着消息,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找到谢婉清……
如今进来的不是警卫员,秦毅霖的心中涌现起一阵烦闷,冷冷看向周玉婷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
周玉婷被他冰冷的视线看得一颤,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:“毅霖,好歹我也是你媳妇儿,这是我新学会的汤,你尝尝。”
她好不容易除掉了谢婉清,如今自然要利用时机抓住秦毅霖。
她相信,只要她能留在秦毅霖身边,她总会过上好日子的。
到时候,她就是风光的营长夫人了,而谢婉清……呵,就在那河中等着被鱼吃完吧!
“出去。”
秦毅霖冰冷的声音打断周玉婷的思绪,周玉婷一怔,还想要再说什么,便听见他的声音更冷:“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。”
周玉婷的眼眶瞬间红了些:“毅霖……”
“出去!”
感受到他的戾气,周玉婷一颤,再也不敢多待。
空气再度沉寂了下来,秦毅霖闭上了眼,可过了一会,门又被推开,他骤然睁眼:“我说了滚出去……”
可在看清来的人是谁的那一刻,他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两个月后。
周玉婷愤恨地将手中的碗摔在了地上。
这两个月以来,她一直坚持不懈地给秦毅霖洗衣做饭,当好媳妇儿,可换来的却都是他冰冷的态度。
为什么会这样?
就在这时,警卫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周玉婷同志,秦营长请你今天去西北饭店吃饭。”
闻言,周玉婷猛地一怔,随后眼中浮现起一抹欣喜:“真的?!”
见警卫员点头,她立刻抱着孩子起身跟了上去。
看来这两个月的努力并没有白费!
西北饭店。
周玉婷欣喜地赶了过来,在服务员的安排下走进了包间。
而包间中,只有秦毅霖一人。
他的态度依旧冷淡:“坐。”
周玉婷入座,现在的她,只觉得秦毅霖不过是不好意思,才会故作冷淡。
她笑着,正准备说话,包间门却被再度打开,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:“周玉婷,好久不见。”
第32章
周玉婷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僵住,随后猛地抬眼看向门口,瞳孔骤然缩紧。
谢婉清不是死了吗?!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!
“你怎么会在这?!”
周玉婷失声尖叫,忽地想到了什么,望向了一脸冷漠看着她的秦毅霖。
她被骗了!
谢婉清脸上挂着笑容,一步步走了进来,周玉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。
“周玉婷,如今你做的事情都败露了,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听见这话,周玉婷疯狂摇着头:“不可能,不可能!你应该死了才对!这都是假的!”
谢婉清的出现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打击,让她一时间受到了刺激。
听见这话,秦毅霖的神色已经沉冷无比:“这一次,你才愿意承认是你害了婉清吗?”
周玉婷猛地一顿,随后红着眼摇头:“不是这样的,我没有……”
秦毅霖攥紧了手,想到惨死的母亲和谢婉清,他就恨不能直接要了这个女人的命。
思绪回到两个月前。
当初病房门被打开,他以为是周玉婷去而复返,可在看见门口站着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时,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。
他不敢置信地喃喃着她的名字,再一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。
直到她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道:“是我。”
那一刻,心中所有的担心都烟消云散,他顾不得肩头的伤口,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。
之后谢婉清说出了她失踪的真相,并道:“我回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,我会写信告诉我妈她不要担心,之后,我想要收集周玉婷作恶的证据。”
他点了点头:“我会命令几名士兵协助你,其余的只要你需要,我都可以帮你。”
谢婉清一顿,道:“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,但是这件事之后再说。”
现在他也明白了过来,这件事就是把周玉婷约过来。
“毅霖,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,她就想要一个人霸占你,才陷害我的,你相信我……”
周玉婷的脸有些发白,却还在不住地狡辩。
谢婉清上前一步,将几张纸放在了桌上,开口道:“你当初推我掉到河里的时候,刚好被来上游打鱼的渔民看见。”
“这是他当时所描述的证词,也是你害人的证据。”
“除此之外,我们也回老家证实了秦母的死,的确是你所为,这是目击邻居的证言。”
这些,她花了近两个月才找到所有看见过周玉婷的人收集到的证据,而这些也足以将周玉婷定罪。
周玉婷猛地一僵,随后反驳道:“就因为他们所说的几句话,就要让我坐牢吗?!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!”
谢婉清却并不着急,缓缓拿开了上面的几张纸。
在看清下面的东西后,周玉婷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。
那正是她之前用来写写画画的日记本!
她明明已经将它撕毁扔掉了,怎么会在谢婉清的手里?!
谢婉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,指着已经被粘贴好的日记本:“这个已经经过了字迹对比,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这下,周玉婷浑身就像是脱了力,瞬间瘫坐在地。
包间门被推开,几名公安走了进来,将她控制住:“经过切实证据证明,你杀害婆母,危害社会安全,跟我们走一趟!”
第33章
周玉婷没有再反抗,双目都好像失去了神色,空洞洞地直视着前方。
公安朝着秦毅霖和谢婉清敬了一个礼:“辛苦你们为社会除害了。”
秦毅霖颔首,他们带着周玉婷离开了这里。
包间中恢复了一片寂静,所有的事情也在此告一段落。
谢婉清的心中有些感触,忍不住开口:“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秦毅霖垂眸望着她的脸,忽地道:“婉清,你忙的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吧?”
他语气中带着试探,和一如既往的宠溺,却让谢婉清一愣。
几名服务员推门而入,将菜一样样端上了桌,而每一样,都是谢婉清爱吃的。
她静静地望着秦毅霖,许久没有说话。
秦毅霖沉默地低下头,仿佛等待死刑宣判的罪徒。
终于——
“秦毅霖,我们没有可能了,就此别过吧。”
心跳在此刻停滞。
谢婉清转身离开了包厢。
包厢外,是一直等待她的顾以深,他单膝跪地,手中是一枚黄金打造的戒指。
谢婉清惊呼一声,便听见顾以深开口道:“婉清,我们可以申请一张结婚报告吗?”
“我想和你共度余生。”
心猛烈地跳动起来,这一刻,一直缠绕在心间的迷雾似乎已经全部散开。
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。
秦毅霖也好,顾以深也罢,不过是生命这场路途中,短暂的同路人。
对上他真挚的目光,谢婉清伸出了手。
望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,顾以深的眼底浮现起喜意。
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,可下一秒,谢婉清就扣上了戒指盒。
“顾以深同志,坚定的革命友情会比婚姻更长久。”
顾以深摇头笑了笑。
看起来有些落寞,但还是露出一抹笑容,站了起来。
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听谢婉清说:“你真的愿意和我建立一段,没有革命友谊坚固的关系吗。”
顾以深一顿:“我愿意。”
谢婉清微微一笑,眼底是释然:“好,那我给你这个机会,如果你对我不好,那我就随时离开。”
说完,她拿起顾以深手中的戒指盒,自己打开戴了上去。
自己的人生路,还是要自己选择。
两周后,西北枪械研究所。
谢婉清走出大门,耳边却传来了几人的议论声:“你们听说了在西北饭店抓到的那个女犯人了吗?她疯了!”
“那边的公安给判了她坐二十年大牢,结果被关进监狱后没两天她就疯了,喊着什么不对,不对,事情不该是这样,她才是大老婆什么的……”
“之后便一头撞死了,尸体被席子一裹,随便找个地方就给埋咯。”
“啧啧,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吧?惨哦——但她作的恶太多,这是自作自受。”
谢婉清眸光轻闪,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。
其实……周玉婷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。
可她却选择了作恶的道路。
“在想什么?”
耳边传来顾以深的声音,谢婉清回头,便见他正温柔看着自己。
他的胸口别着一朵红花,与她的红色裙子相呼应。
他朝着自己伸出了手,这一次,谢婉清稳稳将他握住。
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:“为了两位新人喜结连理,干杯!”
“干杯!”
亲朋好友在身前,最爱的人在身侧。
在热烈的气氛之中,连初冬的风都不再寒冷。
感受到手心的温暖,一切过往都已成云烟。
不远处的人群里,秦毅霖牵着小男孩的手,转过身,永远地离开了。
今后,谢婉清会和顾以深,幸福地生活下去。
-全文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