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如刀,吹不灭书房中那盏摇曳的烛火。
老迈的司马懿,指尖摩挲着那枚沉重的虎符,它不仅仅是调兵的凭证,更是即将颠覆天下的权柄。
他抬眼,望向面前的嫡长子,目光深邃如古井。
今夜,要么功成名就,要么万劫不复。
这是一场用家族命运下注的豪赌,而他必须确认,执刀者是否拥有超越人性的冷酷。
“今夜兵变,你弟(司马昭)若退缩,你当如何?” 司马懿的声音,低沉得像地底传来的闷雷。
司马师的回答,没有丝毫犹豫,却让这位隐忍一生的老者,脊背惊出一片寒意。
01
两年,整整两年。
洛阳城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太傅司马懿的病弱。
他卧床不起,每日只喝一碗清粥,连朝中大将军曹爽派来的探病使者,都能闻到药汤的苦涩和衰败的气息。
可谁也不知道,在这两年里,司马懿的身体从未如此强健,他的心志从未如此清明。
这病,是毒药,也是利剑,毒的是曹爽的警惕,磨砺的是司马家族的耐心。
“父亲,今日曹爽又派人送来了一斛补品,是上好的雪莲。” 司马昭将一个沉重的木盒放在案几上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。
他比司马师年轻,性情更为外露,对曹爽的跋扈早已忍无可忍。
司马懿并未睁眼,只是轻哼一声:“他送的是补品吗?送的是他即将坐稳江山的信心。”
曹爽,这位大将军,仗着皇帝年幼,把持朝政,行事荒诞。
他将自己比作当年的曹操,却只有曹操的野心,没有曹操的胸襟和手段。
他任人唯亲,将朝中要职分封给自己的亲信,把持禁军,甚至僭越地出入宫禁。
司马家族的势力被一点点蚕食,如同温水煮青蛙。
司马师,一身玄衣,立于窗边,他身材高大,面容坚毅,目光总是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。
“雪莲是好东西,收下便是。” 司马师平静地说,“昭弟,你还是太易动怒。曹爽的嚣张,正是我们的机会。他越狂妄,根基就越浮躁。”
司马昭皱眉:“兄长,可我们还能忍多久?再忍下去,恐怕连京城的羽林军都要换上曹氏的亲卫了。父亲当年辅佐先帝,立下汗马功劳,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曹氏基业毁于此人之手?”
“不是毁于他手,而是由我等取而代之。” 司马懿终于睁开了眼睛,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,精光四射,哪里有半点病态?
他缓缓起身,披上了一件厚重的裘衣,走到地图前。
地图上,洛阳城的布防被密密麻麻的红线标注出来,每一个禁军营地、每一座城门、甚至每一条暗巷,都清晰可见。
“时机已至。” 司马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曹爽已经彻底麻痹。他以为我已油尽灯枯,以为司马家族已是冢中枯骨。明日,他将携皇帝出城,祭拜高平陵。”
这是一个天赐良机。
皇帝出城,洛阳空虚,主事者不在,正是动手的好时机。
司马师立刻上前,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:“我们已策反了中领军蒋济,他将负责内应,控制武库。关键在于城门的掌握,以及如何迅速控制皇宫,宣告废黜曹爽的诏令。”
“皇宫不必急于控制,皇帝在曹爽手里,那是曹爽的负担。” 司马懿摇头,手指点在了洛阳城西边的玄武门,“我们要做的,是封锁洛阳,断绝曹爽回京的后路。”
他对司马昭说:“昭儿,你负责接应城外潜伏的军队,控制城外道路。”
他又看向司马师:“师儿,你负责洛阳城内,控制中军和武库,确保在天亮之前,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必须消失。”
司马昭领命,但眼神中仍有焦虑:“父亲,如果曹爽发现不对,不顾皇帝安危强行杀回,我们如何应对?”
司马懿笑了,笑得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:“他不会。曹爽不是枭雄,他只是一个贪恋权势的纨绔。他最大的弱点,是‘幻想’。他幻想自己能像曹操一样,威慑天下,但他永远没有面对失败的勇气。”
“他会寄希望于谈判、于求饶、于皇帝的怜悯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在他产生任何幻想之前,彻底切断他所有的生路。”
司马懿走到司马师面前,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:“今夜,你将是家族的利刃。你必须比任何人都更冷酷,更果断。”
司马师没有说话,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他的眼中,已经燃烧起了复仇和权力交织的火焰。
司马懿知道,司马师的内心,比他这个父亲,还要坚定。
02
司马懿的病榻生活,是洛阳城里经久不衰的谈资。
曹爽集团的人对此深信不疑。
因为司马懿的“病”,不仅骗过了外人,连他自己的亲信,在最初也差点被蒙蔽。
为了演戏逼真,司马懿甚至让亲信在两年内多次散布他“病危”的消息。
他亲自在卧房中设下机关,用药物和特殊的灯光,营造出濒死之人的衰败感。
最惊心动魄的一次试探,发生在半年前。
曹爽派他的心腹侍中李胜前来探望。
李胜此人,粗中有细,并非等闲之辈。
那一夜,李胜带着美酒和珍 馐进入司马府,名义上是慰问,实则带着曹爽的命令:试探司马懿的神智是否清醒。
司马懿躺在床上,面色蜡黄,口齿不清。
“太傅大人,大将军命我来问,您身体如何?” 李胜大声问道。
司马懿努力撑起身子,却连碗都拿不稳,水洒了一身。
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:“我……我老了,耳目昏花。你说的,是……是太尉吗?”
他故意将“大将军”听成了“太尉”,而当时的太尉是蒋济,一个已经被司马师暗中联络的老臣。
李胜忍着笑,提高了声音:“是大将军曹爽,特来问候您!”
司马懿仿佛终于听清,他颤巍巍地伸出手,握住了李胜的手,眼中流露出浑浊的泪光:“大将军?大将军真是仁厚啊!我……我这老骨头,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。以后,以后犬子师儿和昭儿,就拜托大将军多多照拂了……”
他这番话说得虚弱至极,又带着老父托孤的悲凉。
李胜回去后,添油加醋地向曹爽汇报:“司马懿已是行将就木,他连您和太尉都分不清了,说话流涎,神智不清。大将军您高枕无忧吧。”
正是这次成功的“表演”,让曹爽彻底放下了戒心,也为高平陵之变的发生,提供了最好的掩护。
司马师负责的,是整个计划中最复杂的一环:情报的收集和关键人物的策反。
他如同一个幽灵,潜伏在洛阳的黑暗中。
他利用父亲病重期间,曹爽对司马家族的轻视,悄悄地更换了几个关键位置的守卫。
“父亲,武库的钥匙已在孙礼手中。” 司马师向司马懿汇报。
孙礼,是武库的看守,一个忠于曹魏,但对曹爽的腐败深恶痛绝的老将。
司马师没有用金钱收买他,而是用大义和对曹魏社稷的担忧说服了他。
“蒋济那边呢?” 司马懿问。
“蒋济大人已经完全同意。他认为曹爽再这样下去,魏国必亡。他将以太尉的名义,在兵变开始时,起草一份针对曹爽的弹劾奏疏,以正义之名,号召朝臣。”
司马懿满意地点点头。
光有武力不够,还需要“法理”和“大义”。
在这些准备工作中,司马昭的作用更多是执行者,他负责联络城外的军队,那些是司马懿早年培养的私兵,战力强悍,但缺乏大局观。
兄弟二人的性格差异,在筹备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有一次,司马昭在策反一个小将时,因为对方犹豫不决,他几乎要拔剑相向,用威胁的方式逼迫对方就范。
司马师得知后,却不动声色地安排人,将那位小将的全家老小都“请”到了司马府的秘密别院。
“昭弟,我们是在行大事,不是在草莽争斗。” 司马师当时的语气很平静,但蕴含着巨大的压力,“威胁和恐吓,只能带来暂时的服从。但只有让他明白,他除了跟随我们,别无选择,这才是真正的掌控。”
司马昭被兄长的手段所震慑,他知道,司马师的冷血和掌控欲,远胜于他。
今夜,就是检验一切成果的时候。
城外,三千精锐已整装待发;城内,所有的机关都已就位。
只等一声令下。
03
兵变前夜的司马府,表面上静悄悄的,如同往常一样寂静。
但府邸的地下密室里,却聚集了司马家族的核心成员和几位最信任的谋士。
这不是一顿普通的晚餐,这是决定命运的断头饭。
桌上摆着简单的素菜,没有人动筷,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。
司马懿坐在主位,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,从司马师到司马昭,再到那些忠心耿耿的门客。
“今夜过后,我们司马家族,要么成为魏国的救世主,名垂青史;要么,成为谋逆的叛贼,被夷灭三族。” 司马懿的话语,没有丝毫的煽动,只有冰冷的现实。
“你们若有人现在后悔,可以退出。我承诺,绝不追究。”
密室里一片寂静。
没有人退缩。
他们都太清楚,事到如今,已是骑虎难下,任何退缩,都可能被当成叛徒。
司马懿满意地点头:“很好。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。”
他看向司马师:“师儿,我们再过一遍细节。曹爽一行人,何时出城?有多少护卫?”
司马师从袖中取出一张手绘的地图,上面的线条比洛阳舆图还要细致。
“根据可靠情报,曹爽明日清晨卯时三刻出城,前往高平陵祭祖。随行护卫,包括大将军府亲兵和部分禁军,约五百人。”
“五百人?” 司马昭有些担忧,“这个数量,若他们死战,恐难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。”
“昭弟,你不必担心这五百人。” 司马师语气笃定,“曹爽的亲兵,大多是些纨绔子弟,平日里养尊处优,根本未经战阵。真正能打的,都在洛阳城内,被他派去守卫武库和重要府邸了。”
“我们的目标,不是在城外与他们硬碰硬,而是趁他们出城,洛阳空虚之际,迅速控制京城,然后以天子之名,围剿叛逆。” 司马师强调了“天子之名”这四个字。
司马昭提出的另一个顾虑:“如果曹爽在城外得到消息,不顾一切地挟持天子,以天子号召天下兵马勤王,那我们将陷入被动。”
这是一个致命的漏洞。
如果曹爽铁了心要反扑,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皇帝。
司马懿闻言,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:“所以,我们不能给他机会。我们的人,必须比他更快!”
他看向司马师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师儿,我要求你,在兵变开始后,立即派一支精锐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赶往高平陵。人可以不抓,但必须确保天子安全。”
“如果曹爽试图挟持天子……” 司马懿做了个斩首的手势,但并未说出完整的话。
司马师立刻心领神会:“我明白。一旦曹爽有任何威胁天子安全的举动,我的人会立即将其击毙。我们绝不能承担‘弑君’的罪名,即使皇帝只是个傀儡。”
司马昭听到这番话,脸色有些苍白。
他虽然渴望权力,但对于这种血腥的决断,仍有些不适。
他再次试图提出一个相对保守的建议:“兄长,是否可以先派人去高平陵,说服曹爽,以荣华富贵引诱他放弃兵权,如此或许能避免流血……”
司马师冷冷地打断了他:“昭弟,你还是不了解权力。一旦我们动了手,与曹爽之间就只有你死我活。任何谈判,任何‘荣华富贵’的承诺,都只会成为曹爽拖延时间、反咬一口的把柄。”
“我们必须在曹爽反应过来之前,完成对京城的彻底控制,并立即宣布他谋反的罪状。速度,是这场战争的唯一法则。”
司马懿看着司马师,眼中流露出赞许。
他知道,司马师的果决和冷酷,才是成就霸业的真正核心。
“今夜,所有人回去休息。养精蓄锐,准备迎接黎明。” 司马懿结束了会议。
走出密室,司马昭的心跳得极快。
他知道,明天一早,洛阳城将血流成河。
04
深夜,洛阳城的空气中带着初冬的湿冷,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。
司马府的书房内,只亮着一盏油灯。
司马懿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常服,他坐在椅子上,闭目养神,像一尊沉静的雕塑。
但他紧握的双手,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。
他这一生,辅佐了四代君主,从曹操到曹芳。
他戎马一生,立下赫赫战功,却也尝尽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。
如今,他终于决定不再“伴”了,而是要亲自执掌乾坤。
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司马师走了进来。
他身上的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,显示出他随时准备出发的状态。
“父亲,城外潜伏的军队已经到位,他们将在寅时三刻,听从我的号令,向京城集结。” 司马师汇报。
“很好。” 司马懿睁开眼,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,但精神却是亢奋的。
“你弟弟呢?”
“昭弟已经去联络城内的内应,他负责确保东门和南门的畅通,这是我们撤离和后续调兵的关键通道。” 司马师回答。
司马懿点了点头。
他对司马昭的安排,是基于其性格的考量。
司马昭更擅长处理琐碎而复杂的联络事务,而不是冲锋陷阵、一锤定音的决断。
“师儿,你比我更像一个天生的执政者。” 司马懿忽然叹息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。
“孩儿不敢与父亲相提并论。” 司马师恭敬地回答。
“没什么敢不敢的。为父一生,最擅长的是隐忍和谋划。而你,擅长的是执行和果决。只有执行和果决,才能真正打破旧的秩序。”
司马懿深知,自己的隐忍成就了今天的局面,但若要稳住大局,需要的却是司马师那种近乎冷酷的强硬手腕。
他走到书桌前,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盒。
木盒打开,里面是一块被丝绸包裹着的虎符,它代表着洛阳城内所有禁军的最高调动权。
司马懿将虎符拿在手中,感受着那冰冷的重量,这是他忍耐了半个世纪才得到的权力象征。
“拿着它。” 司马懿将虎符递给了司马师。
司马师双手接过,虎符入手,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寒意直透骨髓。
“师儿,今夜之事,事关家族存亡,不容有失。” 司马懿的声音压得极低,充满了警告的意味。
“孩儿明白,生死荣辱,皆在今朝。”
“不只是生死荣辱。” 司马懿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司马师的眼睛,“更在于人心。你现在掌握的,是所有人的命运,包括你弟弟司马昭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语气变得更加严肃,这才是他今夜召见司马师的真正目的。
他知道,权力的争夺,往往从最亲近的人开始。
“你弟弟虽然有野心,但终究年轻气盛,心性不够坚定。在决定命运的关头,他可能会因为一丝的犹豫,而毁掉我们所有的努力。”
司马懿知道,司马昭的性格,更容易被情感和犹豫所困扰。
高平陵之变,容不得任何瑕疵。
任何一丝的退缩,都可能引发雪崩效应。
他必须确保,司马师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勇气和决心。
即使这个人,是他的亲弟弟。
05
烛火在风中摇曳,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修长而扭曲。
司马懿看着司马师,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。
他要问的,不只是一个战术问题,更是一个人性底线的问题。
他缓缓开口,将标题中那句足以让后世评说千年的问题抛了出来:
“师儿,今夜兵变,你弟(司马昭)若退缩,你当如何?”
这个问题,简单,却沉重无比。
它考验的,是司马师对家族利益和个人情感的取舍,更是他对未来权力的掌控力。
如果司马昭在关键时刻犹豫,是顾念手足之情,还是以军法处置?
司马师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知道,父亲问的不是一句空话,而是对他的最终考核。
这片刻的沉默,是他在脑海中迅速权衡着所有的可能性。
如果司马昭退缩,后果不堪设想。
首先,他负责的东门和南门可能会失守,导致城外军队无法顺利入城,整个计划将功亏一篑。
其次,司马昭的退缩,会在内部造成极大的动摇,甚至可能引发内讧,让曹爽集团抓住反击的机会。
最大的危险在于,一旦失败,司马昭的退缩行为,无疑会成为曹爽用来分化司马家族的工具。
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中的犹豫瞬间被冰冷的决断所取代。
他知道,在这个时刻,任何温情的答案,都会让司马懿失望,甚至可能怀疑他能否承担起家族的未来。
“父亲,孩儿会以军法处置。” 司马师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。
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,甚至没有一丝停顿。
军法处置,意味着格杀勿论。
司马懿的脸色骤然一变。
他一直知道司马师性情冷峻,比司马昭更具政治家的天赋。
但他从未想过,司马师能如此毫不犹豫地,将亲弟弟置于死地。
司马懿的后背,瞬间被冷汗浸湿。
他惊的不是司马师的残忍,而是他超越了人性的理智。
司马懿一生,虽然心狠手辣,但终究还残存着对家族、对亲情的依恋。
他问这个问题,原本是想听到司马师会说出“先将其软禁,待事成后再处置”之类的答案。
这既能保全大局,也算给亲情留下一丝余地。
然而,司马师的回答,却是最直接、最冷酷的解决方式。
“斩之,以正军法。” 这四个字虽然未出口,但司马师的神情已经将其表露无遗。
司马懿的内心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儿子,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弱点的怪物。
一个,比他这个老谋深算的父亲,还要可怕的继承者。
他惊,是因为他知道,司马师这种纯粹的理性,未来可能会吞噬掉所有阻碍他权力之路的东西,包括他自己所珍视的某些“底线”。
“师儿……” 司马懿声音有些沙哑。
司马师以为父亲是心软了,他立刻上前一步,语气更加坚定:“父亲,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今夜我们已将整个家族的命运压上,容不得半点差池。若昭弟因一时妇人之仁而坏了大局,那他就是司马家族的罪人!”
“他必须死,以告慰那些为我们牺牲的士卒,以确保我们的霸业永固。这是为父分忧,也是为家族清除隐患。”
司马师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冰冷的刀,精准地刺穿了司马懿心中仅存的一点温情。
司马懿闭上眼睛,良久,才缓缓呼出一口气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老了,而司马师,才是真正能开创一个新时代的人。
他不再犹豫。
他将手中那枚沉重的虎符,紧紧按在了司马师的手上。
“去吧。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。记住,今夜过后,洛阳城内,只有司马家的声音。”
06
得到了父亲最终的认可,司马师的脸上没有丝毫欣喜,只有一种完成使命的平静。
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马懿,知道父亲刚才的震撼,是源于对他心性的重新认知。
司马师转身离开,步伐坚定。
他不是天生冷血,只是他明白,在权力的顶端,情感是比毒药更致命的东西。
如果他不能在关键时刻舍弃亲情,那么他将永远无法超越曹爽,更无法完成司马家族的使命。
他必须向父亲证明,他有能力做那个最终的“清道夫”。
寅时三刻,洛阳城进入了最黑暗、最寂静的时刻。
城外潜伏的私兵,在司马师的心腹将领带领下,如同幽灵般靠近城墙。
而司马师,则带领着一队精选的死士,直奔武库。
按照计划,中领军蒋济应该已经控制了武库。
但司马师从不相信任何人的“应该”。
他必须亲眼看到,才能放心。
武库的守卫,是曹爽的亲信。
司马师带着人潜入后巷,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一丝动静。
他心中警铃大作。
这太安静了。
他示意随行的谋士,用特殊的暗号联络。
很快,一个穿着守卫服的人影出现在角落。
“情况如何?” 司马师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禀大公子,蒋大人已经控制武库,所有守卫已被软禁,武器铠甲已经清点完毕。” 守卫回答。
“带我去见蒋大人。”
当司马师进入武库,看到头发花白的蒋济正坐在那里,手中拿着一份已经拟好的讨贼檄文时,他才稍稍放松。
“大将军,你来得正好。” 蒋济看到司马师,起身拱手,“一切准备妥当,只等您一声令下,就可调动兵马,封锁九门。”
司马师却并未急着调兵。
他走到一个墙角,那里有一队被捆绑的武库守卫。
“蒋大人,这些人,你如何处置?” 司马师问。
蒋济有些犹豫:“他们只是奉命行事,且已束手就擒。待事成之后,可遣散,或酌情发配边关。”
司马师摇了摇头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:“大人,妇人之仁,是成大事的阻碍。”
他从身边的亲兵手中接过一把长剑,寒光凛冽。
“今夜之事,必须见血。血,才能洗清我们谋逆的罪名,才能让朝野上下,彻底对曹爽失去希望。”
在蒋济震惊的目光中,司马师亲自动手。
剑光闪过,血溅三尺。
那十余名武库守卫,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,就倒在了血泊中。
蒋济吓得脸色煞白,他没想到司马师竟然如此冷酷,毫不留情。
“大公子!这……”
“大人,这是军法。他们是曹爽的亲信,一旦留活口,就是未来最大的隐患。” 司马师将剑递给亲兵,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从现在起,任何反对的声音,都必须被血腥镇压。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。”
他用这种极端血腥的手段,不仅彻底清除了隐患,更重要的是,给蒋济和所有在场的人,上了一堂残酷的课。
司马家族,已经没有回头路。
司马师立即开始调兵。
他将兵符交给最信任的将领,命令他们迅速控制九座城门,特别是东门和西门,那是曹爽出城的必经之路。
城门一旦关闭,洛阳将成为一个铁桶,曹爽将彻底被隔绝在京城之外。
07
凌晨四时,洛阳城内的兵变正式开始。
司马师的行动,如同教科书般的精准和高效。
他首先利用蒋济的名义,向城内的中军下达了“紧急戒严”的命令。
中军的将领,大多是司马懿早年提拔的,对曹爽的腐败也早有不满。
当他们得知司马懿“病愈”并亲自主导兵变时,并没有太多抵抗,而是选择了迅速归顺。
最激烈的冲突,发生在曹爽的府邸。
司马师深知,曹爽的党羽虽然出城,但府中仍有高手和死士留守。
他没有采取围困,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突袭。
“杀!一个不留!” 司马师站在府邸的侧门,指挥着死士。
厮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司马师的死士,都是精挑细选的悍卒,他们目标明确,直奔曹爽的亲信家眷和核心谋士。
他们要做的,不只是占领府邸,更是要摧毁曹爽集团的根基。
司马昭在另一边,负责接应城外潜伏的军队入城。
他的任务相对轻松,但他也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。
在东门,守将原本已经答应内应,但在临阵时,那守将却突然犹豫了,他担心事败被诛连九族。
“司马公子,此事……事关重大,我需再等等,等司马太傅的亲笔信函。” 守将颤声说。
司马昭急得额头冒汗。
每一刻的耽搁,都可能影响大局。
但他又不能像司马师那样直接拔剑杀人。
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:他没有杀守将,而是将守将的妻子儿女照片亮了出来,并威胁如果在半柱香内不开城门,他将把他们送到司马师那里去“处置”。
这种软硬兼施的手段最终奏效,城门被打开。
然而,当司马昭带领军队入城,看到司马师那边火光冲天,听到曹爽府邸传来的凄厉惨叫时,他心中涌起一股寒意。
司马师的效率,远超他的想象。
他派人去探查司马师那边的战况,得到的回报是:曹爽府邸,满门上下,无一活口。
司马昭知道,司马师不仅是在平叛,更是在立威。
天色微亮,司马懿终于在亲兵的护卫下,离开了久卧的病榻,乘坐马车,缓缓驶向皇宫。
此时的皇宫,已经被司马师的人马控制。
司马懿并未急着入宫,而是在宫门外停下。
他一身素服,面容肃穆,他召集了所有在京的朝臣。
老臣们原本惶恐不安,不知发生了什么。
但当他们看到“病入膏肓”的司马懿,精神矍铄地站在他们面前时,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。
“诸位,我司马懿,今日不得不出山。” 司马懿声音洪亮,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。
他让蒋济宣读了讨贼檄文,历数曹爽大将军的十大罪状:专擅朝政、收受贿赂、任人唯亲、僭越礼制、祸乱宫闱……
每一条罪状,都直指曹爽对曹魏社稷的危害。
舆论战,在血腥镇压的同时,迅速展开。
司马懿要告诉天下人:这不是谋逆,这是拨乱反正,是拯救曹魏江山!
08
当洛阳城被血洗的消息传到高平陵时,曹爽正在祭祀祖先。
他听到这个消息,如同晴天霹雳,手中的玉圭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“你说什么?司马懿他……他不是快死了吗!” 曹爽无法相信。
护卫统领脸色苍白:“大将军,洛阳城门已闭,司马师率军控制了武库,太傅司马懿已入宫,宣布大将军谋反!”
“谋反?他才谋反!” 曹爽气得浑身发抖,但他很快冷静下来。
他手中还有皇帝!
“立刻,带上陛下,我们回京!通知城外的所有兵马,勤王救驾!” 曹爽大声命令。
然而,当他们试图返回洛阳时,却发现洛阳西门被一支精锐部队死死把守。
这支部队的统领,是司马师手下的心腹,名叫王休。
王休远远地喊话:“大将军,太傅大人有令,洛阳城内有叛贼作乱,为保天子安危,任何人不得入城!”
曹爽怒不可遏:“混账!本将军才是大魏的柱石!司马懿才是叛贼!你们敢阻拦天子回京吗?”
王休丝毫不为所动:“太傅大人说了,陛下在外,安全无虞。城内肃清叛贼后,自会恭迎陛下回宫。”
曹爽知道强攻不可能,他手中只有五百护卫,而王休的军队,至少有三千精锐。
他陷入了绝境。
就在这时,司马懿派出的使者,司马孚(司马懿的弟弟)出现了。
司马孚是出了名的温厚长者,他的出现,让曹爽看到了希望。
“叔父!您快劝劝司马懿,我从未想过谋反啊!我只是辅佐陛下,他这是被奸人蛊惑了!” 曹爽冲上前,一把抓住司马孚的衣袖。
司马孚叹息一声:“子丹(曹爽的字),太傅的意思,你专权跋扈,已致朝纲混乱。他只是希望你能够交出兵权,放弃大将军的职位,以保全曹魏江山。”
“交出兵权?” 曹爽心头一震。
“对,太傅承诺,只要你交出兵权,陛下依旧是陛下,而你,依旧是侯爵,可以安享晚年,富贵不失。” 司马孚语气诚恳。
这虚假的承诺,让曹爽动摇了。
他看向身边的谋士桓范。
桓范是曹爽集团中最有远见的人,他极力反对:“大将军,万万不可相信!司马懿此人,阴险毒辣,他既然动手,就不会给我们留下活路!我们现在身处城外,手握天子,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!只要我们逃到许昌,号召天下兵马,司马懿就必败无疑!”
然而,曹爽的贪恋和侥幸心理,却占了上风。
他舍不得洛阳的荣华富贵,舍不得侯爵的尊位。
他害怕流亡的辛苦,更害怕失败后被诛灭九族。
“叔父,我若交出兵权,司马懿真的会放过我吗?” 曹爽问。
司马孚再次强调:“太傅以司马家族的声誉起誓,绝不食言。他只是求一个安稳。”
曹爽最终选择了相信。
他幻想着,自己放弃兵权,回家做个富家翁,至少可以保全性命。
09
曹爽最终放弃了抵抗。
他相信了司马孚和司马懿的承诺,在桓范绝望的劝阻声中,他将皇帝送回了洛阳,并遣散了身边的所有护卫,独自返回自己的大将军府。
然而,他看到的,早已不是自己的府邸。
府邸已经被司马师的军队包围,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,让人作呕。
当他踏入府门的那一刻,他看到了司马师。
司马师一身戎装,站在院中,眼神冰冷,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拟好的公文。
“司马师,我已放弃兵权,我要求见太傅!” 曹爽大喊道。
“不必了,太傅大人身体有恙,不宜劳累。” 司马师平静地说,“大将军,你专擅朝政,图谋不轨,证据确凿。奉太傅之命,将你和所有同党,全部收押,听候发落。”
曹爽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。
“司马师!你敢违背你父亲的承诺!你们司马家不得好死!” 曹爽愤怒地咆哮。
司马师只是冷笑:“承诺?在权力的棋局中,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谈论承诺。你输了,子丹。”
接下来的清算,比任何人都预想的要残酷。
司马懿原本的计划,是清算曹爽集团的核心人物,以达到震慑的目的。
但他将后续的执行权,交给了司马师。
而司马师的执行,超出了所有人的底线。
他不仅抓捕了曹爽、曹羲、曹训等核心人物,更将清算的范围,扩大到了他们的门客、亲属,甚至是一些曾经与曹爽有过来往的朝臣。
他以“参与谋反”的罪名,进行大肆逮捕。
在洛阳城内,血腥镇压持续了整整三天。
司马师将所有被捕者,全部押赴刑场,当众斩首。
他甚至下令,对桓范等重要谋士,进行夷灭三族的惩罚。
司马昭看到了这一切。
他负责协助清算,但他看着兄长冷酷地下达一道道诛杀令,内心感到极度的不适。
“兄长,桓范的家族,是否可以留下一两个幼童?他们是无辜的。” 司马昭忍不住向司马师求情。
司马师转过身,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:“昭弟,你忘了父亲的话吗?斩草除根。今天留下的任何一个火种,未来都可能成为燎原大火。你以为他们是无辜的幼童,但他们长大后,只会记得我们司马家族的血海深仇。”
“这是战争,不是儿戏。你若心软,就滚回府中,不要插手此事。”
司马昭被兄长的威严和冷酷震慑住了。
他知道,司马师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权力的血腥之中。
他的冷酷,不仅是对曹爽集团,也是对所有窥视司马家族权力的人的警告。
在司马师的铁血手腕下,朝野上下噤若寒蝉。
所有人都明白,司马懿虽然老迈,但他的儿子,比他更狠,更可怕。
洛阳城,彻底掌握在了司马家族的手中。
10
高平陵之变结束后,司马懿正式恢复上朝。
他以太傅的身份,掌控了朝政的一切。
皇帝曹芳,彻底沦为了一个摆设,甚至连说话的权利都被严格限制。
司马懿将所有权力,都集中到了自己和两个儿子手中。
他知道,这次兵变的成功,司马师居功至伟。
在处理完所有的后续事宜后,司马懿再次召见了司马师。
这次,书房里没有兵符,只有一盏清茶。
“师儿,你做得很好。” 司马懿看着司马师,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赞许,“你以最快的速度,最彻底的手段,为我们司马家族,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。”
“孩儿只是遵从父亲的教诲。” 司马师依旧谦逊。
“不,你超越了为父。” 司马懿摇了摇头,“为父问你,为何要对曹爽的党羽,赶尽杀绝,甚至连坐?”
司马师回答:“父亲,曹魏江山,根基深厚。若不以血腥手段彻底震慑,朝臣们心中必有二心,必有侥幸。只有让他们彻底恐惧,让他们明白,反抗我们,就是灭族之罪,他们才会俯首帖耳。”
“我们这次行动,是篡权,是谋逆。只有以绝对的暴力,才能将‘谋逆’洗白成‘拨乱反正’。”
司马懿闭上眼睛,他听着司马师的分析,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,但却更加纯粹、更加极端。
“你对你弟弟的处置方式,也让我印象深刻。” 司马懿提到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。
“父亲,昭弟的仁慈,是他为政的弱点。” 司马师直言不讳,“他总想在利益和情感之间找到平衡点,但真正的权力,不需要平衡,只需要绝对的掌控。”
司马懿叹息。
他知道,司马师说的是实话。
他将司马师提拔为卫将军,负责京城禁军的最高指挥。
而司马昭,则被任命为安东将军,负责外围军事。
这是司马懿精心设计的平衡。
他将最核心的权力交给了司马师,但又让司马昭掌握了外围的兵权,以制衡司马师的权势。
他明白,司马师的冷酷虽然成就了霸业,但未来也可能带来巨大的灾难。
他必须留下一个制衡者。
“师儿,你是我司马家族的希望,但你也要记住。” 司马懿声音低沉,“权力如同毒药,它能让人强大,也能让人失去人性。你今日对你弟弟的决断,未来也可能被你弟弟用来对付你。”
司马师抬起头,眼神平静:“父亲,权力斗争,从来都是如此。我若失败,自当接受军法。但我相信,只要我握紧手中的刀,就不会有失败的那一天。”
他知道,父亲的安排,是为了家族的稳定。
但他也清楚,他和司马昭之间的争斗,才刚刚开始。
司马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。
他将大权全部交给了司马师,安心地退居幕后。
在他病逝前,他最后一次召集了两个儿子。
他看着司马师,目光中带着一种既骄傲又担忧的情绪。
“师儿,为父已为你扫清了障碍,但未来的路,充满荆棘。你性格刚烈,虽能成就大事,却易折断。”
他又看向司马昭:“昭儿,你性情隐忍,擅长后发制人。记住,你兄长在,司马家族的基业才稳固。但你也要学会,在阴影中寻找机会。”
司马懿死后,司马师果然展现出了他超越父亲的政治手腕,他废曹芳,立曹髦,将曹魏政权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但他也付出了代价。
他那份绝对的冷酷和不近人情,最终也为他带来了家族内部的巨大压力。
当司马师因病重无法理事时,司马昭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权力。
他用着与司马师同样冷酷,但更为隐蔽的手段,最终完成了司马家族的代魏称帝。
那夜高平陵前的问答,早已注定了司马家族内部,没有温情,只有权力的角力。
司马师的冷酷,成就了司马家的霸业,也为他自己的命运,埋下了冰冷的伏笔。
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请勿与现实关联。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,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,仅用于叙事呈现,请知悉。